砸斷的羊骨熬成奶白的熱湯,不加羊肉的湯裡雖隻有零星幾片羊腸内髒,可滿滿一大碗,隻要五個銅子也能嘗個葷腥。若是再加上十個錢,便能加一份兒片成薄片的羊肉,沈記還免費給蘸料,小半塊兒紅腐乳,裡頭加小蔥蒜末和芫荽(香菜),若是能吃辣的,再擱一勺辣子。
那滋味,便應了那句話:金齑玉鲙,不如羊湯一碗。
隔壁大碗茶眼睜睜看着沈記的幌子下頭又多了一張繡羊頭的小旗,還有沈記新起的兩口竈,就在鋪子最前頭。那白奶的羊湯,咕嘟咕嘟,勾人的肉香便混着水霧和微風,飄飄然鑽進了周圍人的鼻孔裡頭。肚裡的饞蟲受不住誘惑,直鬧騰。
“咕咚!”
大碗茶鋪子的老闆自個兒沒忍住咽了咽口水,聲音大得他媳婦白了他一眼恨恨罵道:“沒出息!瞧你那樣兒,不會還上趕着去給那頭送錢吧!”
“給,給孩子和爹娘端一碗家去吧。”男人縮了縮脖子硬着頭皮趕忙道,“多端一碗,給嶽父嶽母送去。這羊湯瞧着着實不錯。”
老闆娘細眉倒豎,想發火,可剛吸了一口氣,那羊湯的味兒便直直鑽進來。她想到了家裡的老人幼兒,咬了咬牙:“端!端兩碗,都加肉!”
去都去了,自然要讓家裡人吃個好。婦人摸出三十文錢,倒是不覺得多肉疼,羊肉價貴,沈家這定價不算離譜,還可稱得上一句物美價廉,也難怪這麼多人去了。
也不知道沈記到底是有何秘訣,他家的羊湯吃不出一點兒的膻味,一口下去,隻覺出鮮得人掉舌頭。唉,秀才娘子是南方來的,那邊兒的人富裕,在這吃食上頭自然精細。
這沈家,娶了這麼個媳婦,真真是走了大運。
老闆娘的盛贊林芷不曉得,若是聽了也隻得昧着良心承認是有高人傳授方子。系統怎麼就不算是高人了呢?系統現在可太善解人意了,她想喝羊湯,當天就抽出了白湯秘制料包。她仔細瞅了瞅,配料表上俱是草果白蔻丁香這樣的香辛料,還是打碎了用紗布裝好的。
和某寶上賣的一樣,她上輩子那愛自個兒折騰的老爹,就是用的這個秘密武器。回回冬至時,露上這麼一手就能堵上母親大人那張淬了毒的嘴。
林芷也瞧見了隔壁鋪子的老闆來買羊湯,她瞅了瞅隔壁清冷的鋪面。依稀記得這好像是李氏一族的人,她想起之前來喝羊湯的客人說的話:“店家,你這鋪子裡要是賣些餅子,就着羊湯吃,那才是過瘾呢!”
林芷心裡有個想法,不過先不着急,問過再說。她到底不是原裝的,有些人情世故上還得多請教。
可她沒想到,不等她先去找大碗茶鋪的老闆,家裡倒是先迎來了豆腐坊的娘子。
豆腐娘子是個很爽利的婦人,見着林芷也不饒彎子,直接說明來意:“秀才娘子,你那紅腐乳的方子可能賣給我?”
林芷聽了并不覺得冒犯,反而對這位敢想敢幹的嗅覺敏銳的豆腐娘子很有好感。
林芷做出來的紅腐乳除了自家吃,全供給了鋪子裡頭用來做調料。豆腐娘子不過是來沈記看了幾回,嘗了嘗紅腐乳的味兒就意識到腐乳絕不是隻能作為調料,反而能當成一道下飯的小菜。甚至當機立斷來沈家找她買房子,妥妥的行動派。
林芷對這種執行力超強的行動派很有好感,心裡高興便想頑笑幾句:“這方子我是不能賣予嬸子的。”
瞧見豆腐娘子驟然失色的面孔,林芷突覺不妙,趕緊說話:“嬸子聽我說完,這方子是我從書上學來的。原本就不是我的東西我怎麼能賣呢?我會教嬸子學會的,隻一點,若是有人問起來,我也希望嬸子能不要藏私,教上幾句。”
世間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林芷無意與豆腐娘子争生意,家裡人手是真不夠用,哪能樣樣都抓在手裡呢?若是村裡隻有她沈家有錢,茶水鋪的生意遲早完蛋,沈家的名聲也不會好聽。
“嬸娘别擔心,這紅腐乳做起來容易,可頗為耗時。手藝不好或是不想自個兒做的,自會上你那去買。退一步說,就算不買紅腐乳,也得買豆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