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簿何須如此,你雖隻是主簿之銜,可多年代管宣威,何處不可居。不若搬過來與同住,咱們比鄰而居,若有事情也好商量。”沈知衍使出一招聲東擊西,打斷技能條。
“大人折煞小人了。下官有老母侍奉,家母年紀大了,眷戀故居。”胡主簿一揖到底,很是恭敬,“請大人放心,下官自家的房屋與縣衙隻隔了一條街,大人若有甚事,派人傳喚一聲,下官趕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再不會誤事。”
沈知衍點頭:“百善孝為先,确實不好勞動老人家。”
林芷在心裡點頭,挺好,這府衙破是破了點兒,可若是隻有他們一家人居住,也算好事。
介紹完府衙,胡主簿很有眼色的告退:“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晚間在飯廳為您備下接風宴,還請大人不要嫌棄飯食簡陋,賞光赴宴。”
“不必了,我家夫人懷有身孕,一路趕來甚是辛苦,晚間的接風宴便算了。”沈知衍的眼神掃過跟在胡主簿身後的五人,“咱們今兒就算是見過了。諸位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待我整理完交割事務,再做打算。”
其餘人面面相觑,見沈知衍已有決斷,便不再苦勸,隻拱手應是,随即便四散離去。
沈知衍兄弟倆對視一眼,沈知淳便悄聲離去。剩下的人,分出一個婦人陪着林芷後,春嬸子帶着人掃撒收拾行李,沈樂海帶着沈發在幾間屋子裡轉悠,看看還有哪裡需要修整的。
沈樂海是族長兒子,便是在沈氏一族沒發迹之前,家境也頗為殷實。他是沒住過這麼破的屋子,左右不着急回去,怎麼着也得把這屋子再拾掇拾掇才走。不然,他一準兒要挨罵。
至于沈知衍,被林芷趕去看公文去了。她總覺得,宣威縣從上到下都透着古怪,雖說那些公文都是整理過的,可萬一能瞧出來點貓膩來呢?反正都要看的,趕早不趕晚,省得沈知衍在她跟前轉悠。
林芷眼前清靜了,便與婦人閑話:“雲娘,你們這十人裡有會種田的嗎?”
莫雲娘幹巴巴道:“娘子,有的。我家男人便會種田,咱們雖與知府,不,與馮延為一族,可也不是家家都富貴的。我家便是平常的百姓,耕田紡布……”
“我以後隻叫你雲娘,記住了。”林芷打斷她的話,“你識字,稍後将你們一行人的姓名、親屬關系和所擅之事都寫下來。我也認認人。”
林芷以前聽反詐宣講時,說被騙入傳/銷組織後,頭目幹的第一件事兒就是不讓叫名字,都以統一的代号叫人。這是一種常見的心裡操控手段,可以弱化人的認知,形成一種集體無意識的狀态,讓人更加服從指令。
林芷本來無意與這些個被牽連的流犯為難,可此時聽莫雲娘滿是怨氣的話,便隻能效仿。
這時代的律法可能不夠完善,從連坐一事便可見一斑。可她沒那個能耐給人翻案,連她自家都在皇權盛壓之下被迫來了這荒涼的邊陲之地。
她隻想保全自身,保全一家人,其餘的,便隻能往後挪。
“邊關,防守最是森嚴,一路走來你應該能感受到。若無公驗,形迹可疑之人可就地格殺;此處地貧,沈家也不是甚大戶之家,我們原是養不起這麼多人的。若有萬一,少不得要辜負郡守大人的美意,遣返幾人去修建外城牆,那本來也是你們該去的地兒。”林芷并不去看雲娘,隻一字一句緩緩說完。
正好,春嬸已将一間屋子收拾好了:“娘子,先來躺一躺罷。先前趕路娘子沒吃什麼,我給下一碗水滑面來,加辣肉醬、鹹筍幹和胡瓜絲兒。”
林芷咽了咽口水:“多做些,你們也吃。”
春嬸聞言便笑,沈大人家都是厚道人,做這些個精細吃食也從不落下他們:“我省得了。娘子,這後院兒還栽了槐樹,等咱們安頓下來我去瞧瞧,若是香花槐,便能做槐葉冷淘吃,還能做槐花餅子呢!”
“真的?才進來我就聞到一股子甜香,肯定能吃!”
兩人走了,徒留雲娘愣在原地,她不明白,為何一向親善的林娘子會變了面色。
另一邊,也有一群人滿心疑惑。
“出身貧寒我倒是料到了,不然也不會來這兒。可,帶着有孕的婦人上任?咱們這位新知縣,到底是個甚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