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衍雖高興得緊,可也無意大辦宴席,沈家的根不在這兒,他隻請了平日裡親近的幾家來湊個熱鬧。遂整個兒洗三禮,小崽子被嚴嚴實實包在大紅的襁褓中,萬妙春抱着安安在一個銅盆兒裡略沾了沾,便将他又送回林芷身邊。
後面的一整套祈福添盆的流程,便對着這隻銅盆施展去了。外頭的宴席自有沈知衍去應對,林芷和小崽子在暖呼呼的炕上一同酣睡。
之後的滿月宴雖比洗三辦得熱鬧些,可也是以林芷娘倆為重,自有旁人操勞,對她們來說一切從簡。
而林芷最痛快的事兒,莫過于在滿月之前終于得了萬妙春的準許,攏了好幾個炭盆,将整個兒屋子燒得溫暖如春後,灌了滿滿一大桶熱水,從上到下洗了個幹幹淨淨。
實話實說,林芷月子裡不算辛苦,隻小崽子餓了的時候才找她,其餘的換洗、哄睡她是一點兒沒沾手。冬日裡沈知衍還算清閑,這些活兒他很樂意幹,連春嬸和金菊有時都插不上手。
且安安實在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孩兒,除了餓了或是尿了,他極少哼唧。林芷甚少聽見他哭鬧,僅有的幾次,還是林芷想逗小崽子,擾了他安睡才叫安安淌了幾顆小淚珠。
林芷唯一覺着難熬的,便是不能真正的洗澡洗頭。
雖說冬日裡不易出汗,也能擦洗身子,還有神奇的幹洗頭發,可與實實在在用熱水浸泡全身還是大有差别。
萬妙春從前在宮裡,還是司藥司的人,她有秘方,能用草藥調制藥粉。将藥粉均勻撒在頭發上,包上兩刻鐘後,再用篦子細細梳一遍頭發,不止能将頭發上的灰塵篦幹淨,連油膩感也能一并去了,讓頭發重新變得輕盈蓬松起來。
林芷頭一回用的時候,受了極大的震撼,這,古代版的幹洗頭發如此之強嗎?
金菊見林芷吃驚,還說笑:“娘子,萬司藥這一手,從前在整個宮裡都是獨一份兒的呢!”
金菊是有意為萬妙春刷好感呢。相處了這些日子,她自然看出來了林芷是值得托付之人。林芷從來明事理且行事有度頗有章法,可更難得的是她骨子裡那種純然的良善。
她似乎從未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從來都是就事就理。在力所能及之時,很願意讓出一部分利來助人。對外人都是如此,她對自個兒親近的人自然更加大方。
她為春嬸打算,請萬妙春教春嬸安身立命的手藝。
萬妙春呢?林芷為她著書立說。
萬妙春那一身的本領,都叫她分門别類的整理出來整理成冊。
金菊還記得當時林芷一臉的雲淡風輕:“萬娘子是有真本事兒的人,您學得這一身本領有多不容易不肖細說也能想到。真失傳了豈不可惜?且這世上的女子,尋醫問藥有多難您想必也知曉。若是能有一本通俗易懂的書能教女子保養自身,便是隻有一星半點兒的能傳出去,也能叫人少受許多苦楚。”
金菊在一旁聽了都覺心神震蕩,更别提當事人了。她瞧見了萬妙春眼中霎那間亮起的光,恍惚之間,她似乎又瞧見了先前行走于宮中,脊骨筆直的萬司藥了。
這些年萬妙春一直自苦,她雖不說,可金菊天生善于揣摩人心又與她相伴多年,怎會不知道這人在别扭什麼?無非是覺着自個兒有辱門楣,這才不願回鄉。
金菊見不得敢與太醫相辯的萬司藥如此沉寂下去。
現在瞧着萬妙春将藏起來的醫書重新翻開,身上那股子自苦的消沉,與攤在日頭下的醫書上的黴味一并消散,她是真的高興。
至于她自個兒?她似乎曆來都是個愛操心的命。從前管那些個小宮女,現在管着縣衙後宅裡這一群人,别說,有事兒幹後,她似乎也年輕了幾分。
要讓林芷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換來了兩位稀有人物卡的忠誠。林芷也會覺着唏噓,她就是覺着春嬸這樣野路子出身的人學的費勁兒,萬娘子這樣教也甚是辛苦。
她不好意思太過壓榨人,這才打算自個兒跟着将那些保健知識的大框架整理出來,一邊兒學一邊兒往上填補,然後慢慢整理成冊,好讓教與學的兩人不必如此廢勁兒。
笑話,知識歸納總結和思維導圖,但凡上輩子正經受過系統教育,闖過高考大學畢業的人。這技能誰不是深入骨髓,信手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