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說二月的孩子鬧,可林芷卻全然沒體會到小崽子的鬧騰。
安安實在好帶,吃飽便睡,偶爾哼唧兩聲,經驗老到的大人便知他哪兒不舒服,很快便會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如此多的人圍着他,裡頭還有一位婦兒科千金聖手,林芷和安安都被照顧得萬分妥帖。
冬日事少,且林芷現在手裡有十來号人可用,其中一位還是曾在宮裡管過差事的金菊。很多事定下了章程,有人監督着,便很快能形成固定的流程,偶有疏漏,金菊會先處理了。隻有金菊也拿不準的,會報給林芷。
自然不必像之前一樣,讓林芷事事過問,事事操心。
俗話說,人閑生事兒,林芷在院子裡轉悠了幾圈兒,除了讓本就領着各自的差事努力工作的衆人停下來問:“娘子有何吩咐?”之外,沒找到半點兒能讓她發揮的地方。
忙沒幫上,隻能添亂。
金菊看不下去,笑眯眯道:“娘子,前兒我請了楊娘子來教咱們積酸菜,瞅着天色她也該到了。不若您去迎迎她?”
她又指揮着綠禾找了大氅給林芷披上,伸手理了理林芷頭上戴着的貂鼠卧兔兒叮囑道:“今日化雪要更冷些,娘子出去了可别往那風口上站。”
金菊給林芷的大氅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便打發幫倒忙的主家趕緊走人。林芷隻能走了,她一邊走一邊偏頭打量跟在身邊兒的綠禾。
綠禾先前跟着娘親在廚房幫忙,整日躲着人,原是個瘦條條又膽小木讷的女孩兒。在金菊身邊隻不過兩月餘,竟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此刻落後林芷半步,小心看着路面,低聲提醒林芷:“娘子,您當心腳下,路上的積雪雖一大早便着人清掃過,可總有些滑。”
“好,咱們慢慢兒走。”林芷心情很好的點頭,她喜歡這樣鮮活的綠禾。
林芷沒等多久,便等來了楊娘子,她笑着與林芷道:“怎還特意來等?你月子裡雖将養得好,可這天寒地凍的,受涼了可不美。”
“我沒站多久,穿得又暖和,不妨事。”林芷攜着楊娘子往後院走,“正是忙碌的時候,多謝你還抽空來我這兒。”
安安是十月十八日出生的,林芷出了月子後正趕上了宣威縣家家戶戶儲備過冬的忙碌日子。糧要存,房要修,衣要置,連菜地裡還在頑強生長的蘆菔、菘菜也要妥善照顧。要給它們細細蓋上一層草編的席子保暖,才能叫這兩樣過冬的菜再長些日子。
等到了時候,還要将它們都挖出來,菘菜大多用來積酸菜,剩下一些便與蘆菔一同存在地窖裡。蘆菔還得埋在幹淨的細沙裡,這樣能保存水份,讓其清脆的口感留存得更久一些。
這兩樣菜便是宣威的百姓渡過茫茫冬日的主要蔬菜了。這兒的天寒,冬日更是格外長些,冰天雪地裡不見一絲兒綠色,若是不仔細打算着,真要一兩月不見蔬果,那可難熬咯。
林芷一屋子的人都不是本地人,南邊兒還有洞子菜,從沒應對過如此漫長的冬日。萬妙春和金菊在這兒呆的雖久些,可兩人之前一直離群索居的,少與當地人打交道。這一下子要保存十來口人的過冬蔬菜,着實讓人為難。
好在林芷和沈知衍這些日子的努力沒白費,夫妻倆的為人早已叫當地的百姓看在眼裡。從縣衙角門時不時出現的一籃子菜或是幾條魚,便能知曉當地百姓對沈家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不,到了日子不必開口,楊娘子便先提出來教他們。
院子裡兩口大鍋,鍋裡的水已經燒開了。楊娘子讓人去掉多餘的柴,隻維持着小火便拿着一顆菘菜直接上手:“先燙頭再燙葉,略滾一滾就行,千萬不能燙久了,久了容易漚爛。”
燙好的菘菜擠掉多餘的水,一層一層碼在半人高的大缸子裡頭。兩層菜一層鹽,再加入燒開又晾涼的甜井水。楊娘子還帶了一壇子自家的酸水來,一塊兒幹淨的石頭壓實在,蓋蓋封缸。
“十日左右記得啟了蓋子排氣,月餘便可吃了。酸菜炖棒子骨或是包饅頭扁食,味兒可美了。對了,你家有鐵鍋,酸菜用來炒肉也很是開胃呢!”楊娘子教完了積酸菜,又溜達到了地窖那頭看。
“蘆菔埋個大半截兒就行,紅薯不用埋。”楊娘子看着幹活兒的衆人很是滿意,若是不說,哪裡看得出來這群手腳利索,面無郁色的人都是流犯呢?他們本地人可不喜歡用流犯,春耕和搶收時在田裡勞作的流犯大都是伶仃一把骨頭,神色麻木,死氣沉沉地沒有一點兒活人氣。
看着就滲人。楊娘子自幼看得多,可長到這個年紀了,還是不願多看。
“妹子,地窖裡頭存過的蘆菔和紅薯都格外甜些,蘆菔用來炖羊骨,紅薯烤得流蜜,冬日裡有這麼一口,再不覺着難熬了。”
林芷被楊娘子幾句話說的心癢癢,随口吩咐道:“綠禾,去跟你娘說,今日咱們就吃蘆菔炖羊肉,讓她多炖些。今兒天冷活計重,讓大家都能敞開了吃。”
她又對楊娘子道:“午食就在我家用,咱圍着爐子烤紅薯吃,還有栗子,我記着你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