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滿院潔白與銀月交相輝映的積雪都禍害幹淨後，林芷遲來的那幾分孩子氣得到滿足，一臉愉悅的回屋子裡去了。發現爐子裡的茶叫人換成了濃酽酽的姜茶後，林芷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雖說她已是當娘的人了，合該穩重。可偶爾的孩子氣也不算出格吧，誰規定當了娘就不能玩樂了？林芷睡前去廂房看早已睡得雙頰紅撲撲的安安時，滿懷愛意的摸了摸小崽子軟乎乎的小手。

好，今日份慈母日常任務完成。

安安已快四月了，林芷的奶水不足，沈知衍先前尋摸的奶娘派上了用場。現是春嬸和奶娘帶着安安睡覺，都在一個院子裡，走幾步就能到，與春嬸相處許久，再沒甚不放心的。

林芷縮在被窩裡，手裡捧着湯婆子，腳下還有一個，身邊的沈知衍也熱乎乎的。不燒火炕也不覺寒冷，她伸手戳戳沈知衍：“哎，沈大人，你說我建個客舍如何？”

“城内地方有限，你是想建在城外？”今日發生的事兒沈知衍已然知道了，楊典史一回縣衙就來禀告。現今縣衙裡對沈知衍這位上官是再敬重不過的，牽扯到知縣夫人的事兒，自然早早便報給沈知衍了。

“是，縣衙不能大建，咱家現在人越來越多，擠在一處總歸不美。”遠的不說，就先前踩雪的事兒，綠禾他們還擠在後罩房裡。若不是人精似的金菊提前打過招呼，沒有一個人出來，林芷還真拉不下臉來像小兒似的行事。

“茶水鋪子後面有一大片空地，那兒還有一條汜水河的分支，離屯裡和田地又遠。咱們在那頭招攬生意，不會叫屯裡的百姓們生出不滿。”林芷細細琢磨着，若是有那心思活泛的，還會從這些落腳的跑商手裡賺得幾個銅子呢！

利益當前，即便是再守舊再警惕的百姓，也不會一竿子打死，不叫她開這個客舍。

至于客源，林芷最不擔心。她先前一到宣威縣就讓沈知衍把此處的輿圖找出來給她瞧過，她細算過幾處縣城的距離，發現宣威縣的位置實在是妙。

“谷水縣不好多做停留，咱們宣威縣便是最好的中轉站！住宿歇息，補充食水都是一等一的好位置！”林芷很有信心，瞧着茶水鋪子源源不斷地進賬就知道這是一處好地。

林芷小小的吐槽了一下：“也不知道陸大人是怎麼回事，白白浪費了這麼一處好地兒。”

沈知衍無聲的笑了笑。士農工商，這世間有太多太多的士族眼睛從未向下看過，身居高位之人，隻肖眉眼一動，底下自然有一窩蜂上趕着奉承的人。商人們将大把大把的銀子送到官員手裡，還要小心斟酌着不能送得太過俗氣。

擡擡手的事兒，哪裡需要自個兒費心勞力地去經營呢？再說了，也不是人人都有林芷這份見識的。

“你若想好了便放手去做。”沈知衍摸了摸林芷的細軟的頭發，“隻一點，别太累了。”

沈知衍一直都知道林芷身子不算康健，跟着他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反而勞心勞力擔驚受怕。他說不出甚漂亮話，先前還能跟着林芷互相嬉戲打趣幾句，可看着她辛苦懷孕生産喂養，他實在是心有愧疚。

他沒甚太大的本事，隻能盡力支持林芷想做的事兒。

“好了，夜深了。咱們歇息吧，這些事兒不是一日兩日能辦成的。等睡足了，白日再做打算吧。”

“可是……”

“嗯？可要我背誦《禮記》？”

林芷迅速翻身：“不用了，我睡着了。”

不大一會兒，林芷呼吸平穩睡過去了，可沈知衍瞧着透過窗棱灑滿地的銀霜，卻毫無睡意。

算着日子，去汜水縣送棉甲的人應該已到了。先前兩次打交道，與禦馬司的司正大人也算是有了幾分交情。他大小也算是個官身，他派出去的人，拿着送年禮的拜帖請求拜見司正大人應當不會被拒才對。

可為何還沒有回信呢？

腦子裡一團亂，沈知衍不敢翻身，怕驚動了林芷。這麼直挺挺的，居然也睡過去了。

另一頭，一支裝備齊全的十人小隊正頂着寒風和飛雪趕路，總算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處破落的屯裡落腳。土牆上留下的刀砍和火痕不難猜出這處屯裡曾經曆過什麼。

生火做飯巡視還要喂駱駝，一群人各司其職，動作利落紀律分明，一眼便能瞧出不是普通隊伍。

“頭兒，用飯吧，咱們明日閉城之前定能到達宣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