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過完大年,林芷便讓常順招人,城外的地她已經買下來了。
隻等開春土地化凍,召集人手便能修建她的宣威客舍。林芷懶得取名兒,便沿用了茶水鋪子的名字,直接叫宣威客舍,扯大旗嘛。
宣威縣多年封閉鮮少有新鮮事兒,常順的動作不算小。吃瓜群衆的力量是巨大的,很快,大半個兒宣威縣内的人都曉得:知縣夫人要在城外建客舍了!
說甚的都有,想賺錢的,自然早早找常順記名兒建房;還有拉着常順打聽的,客舍建多大?廚房、大堂招不招人幫忙?先前茶水鋪子裡做工的人,不說工錢了,單單逢年過節拿回去的東西可太招人稀罕了。
宣威縣内家裡人手足夠的,誰家不想在知縣夫人手底下的鋪子裡做事?一時間,這件事兒成了宣威縣人茶餘飯後最火熱的話題。
連因為天氣不能趕路,逗留在宣威内的那支商隊都來湊熱鬧。
“常管事,您那客舍要建成甚模樣?我去瞧過了,那地方可真真兒是大。我跟你說啊,建個能讓一整個兒商隊住在一起,每個商隊各自分開互不打擾的客舍。若要留宿,我一準兒帶着商隊直奔你們客舍。”
“還有,恁地方夠大,要不給您主家說一聲。幹脆将庫房也建在一處,庫房和住處要近。你不知道,商隊全憑手上的貨吃飯,這放的遠了,實在不放心。”
商隊的貨就是跑商人的命根子。這些貨物,商人是不願意放在自個兒看不見的地方的。少不得要放在近處,若是那一處都是自己人,那更是妙,可得少操許多心。
“還有還有,你們的客舍在城外,靠近汜水河。咱們這些個商人,全憑一雙腳,在外頭跑了一天。最喜歡泡個熱水腳解解乏。你們這用水上,可不能小家子氣啊!”
顯然,這商人先前雖與四方客舍的店家勉強說和了。可心裡的芥蒂怕是沒消,這時候還能記着呢。瞧瞧,對這還沒影兒的客舍,瞧這上心程度可不比常順少。
常順好脾氣的與那商人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待商人心滿意足地離開後。便琢磨着,将商人剛才提出來的要緊處都記在心裡,預備着與林芷回話。他們想賺的是商隊的錢,對商隊提出來的要求自然得聽聽。
議論的人多了,有歡喜的、看熱鬧的、不關心的,自然也有那心有不安的。
四方客舍的的掌櫃娘子是楊娘子家的遠親。這天,掌櫃娘子收拾了一番,提了一兜子菜幹上門拜訪。
“表嫂,知縣夫人好大的動靜。這要預備着将那城外的客舍修成何等模樣?”掌櫃娘子先是試探着說起修建的客舍,觑着楊娘子的臉色繼續道。
“咱們縣一直沒甚外人來,好不容易有商隊來歇腳了,我這客舍才有點兒起色。知縣夫人城外的客舍一開,哪裡還會有人來四方客舍啊?您也知道,我嫁的男人沒本事,一家子老老小小全靠着這客舍過活!知縣夫人好本事,城外的茶水鋪子都能叫她盤活了,何苦要來與咱們這等升鬥小民争這幾份薄利?”
“這,這分明是不給我們活路……啊!”
茶盞子落在地上的脆響,伴着掌櫃娘子一聲驚呼,将她未說盡的哭訴堵在嘴裡。
“你客舍那些商隊是怎麼來的你不知道?你四方客舍那點子起色是托了誰的福你不知道?”楊娘子厲聲責問,“我看你是叫銅子糊了眼,失了智,居然敢在我這兒說這些喪良心的話!”
“知縣夫人将客舍遠遠兒地修在城外,已然是給足了你們面子!一個城内、一個城外,長點兒腦子的都知道城内的客舍不管是做買賣還是打聽消息都更為便利!若是這樣,你那客舍還是沒人來,你倒是早早關門的好,三天兩頭與人起争執,白白敗壞縣裡的名聲!”
“還有,你也知道你那一家子都是沒本事的。多少年了,還指着那一間客舍吃飯!人長眼睛是為了辨是非,長嘴巴可不是為了說是非!管好你那張破嘴,今日這話,若是傳出去,我隻管問你!”
掌櫃娘子拿着那一兜子菜失魂落魄家去了。
楊娘子從來不曾這樣疾言厲色地對她,她走在長街上,沒注意看路,倒是與人撞了個滿懷,那人忙着出城去,瞧她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未與她計較,匆匆丢下一句:“好生看路!”便走了。
掌櫃娘子叫冷風一吹,又瞧着長街上人來人往與先前冷清沉悶全然不同的縣城,突然清醒過來。她這是怎麼了?先前客舍都快開不下去了,全賴城外的茶水鋪子引人前來,她怎麼會說那些話?
她今日原是不想來的,是怎麼走到這兒的?她耳邊似乎又響起男人的絮絮叨叨:“今年咱們曬的菜幹倒是好,你拿一些送與表嫂。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送些菜幹給表嫂換換口味也是好的。”
她皺着眉:“怎就隻有菜幹?咱們先前自個兒腌的鹹鴨蛋呢?還有前頭風幹的獐子肉?”
“哎呦呦,你拿這些個東西去,表嫂是個守禮人,她定然會回足了禮。原是親戚間串門說些閑話的,到顯得咱們專門為了那回禮似的,多生分啊!”
掌櫃娘子一顆心直直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