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臨近冬日,營造社是不接這樣的大活兒的,可主家給錢大方又客氣,人還有來頭。雖曉得這是苦差,可他們也隻能應下此事。都做好了冬日趕工的準備了,這下好了,能提前家去過個好年呢。
營造社的人高興,林芷也高興。
沈知衍過來的時候就瞧見林芷笑得一臉撿了錢的模樣,看見他來,還晃着手裡的賬本子得意道:“沈大人,您轄内又要出兩處賺錢的好地兒了。”
沈知衍給人作揖:“多謝林大掌櫃又為宣威财政添一筆。”
“好說好說。”
兩人現在有心情頑笑,除了宣威本地一切順遂外,還在前兩日收到了沈家的消息。消息自然不是沈知淳他們送來的,是一位永州的商人帶來的消息。
商人精明,知道了宣威知縣與自個兒出自同鄉便有意來此。
人很有分寸,并不曾貿然來訪,隻投宿在城外的客舍,與常順搭上了話,帶來了永州最新的消息:“咱們那處沒受災,且災民也沒恁多,到縣裡的就更少了。南直率的範藩司是個好官兒,救下了不少災民,且将人分批安置在了近處。朝廷的赈災也來得及時,糧食藥材衣物甚都有,這不是最要緊的……”
那商人神秘兮兮,常順很有眼色地捧了幾句。
“最要緊的是跟在一旁的禁軍!豁,那兵甲,那長矛大刀,晃得人眼睛疼!領頭的将軍還帶着聖上禦賜的打王鞭!打王鞭,您知道吧?上打……”
商人噎住了,又被茶水好一陣嗆。好不容易順了氣兒,吞了兩字兒,梗着脖子說完最後一句:“下斬奸臣!”
繪聲繪色,說得好似他親眼瞧見一樣。
常順一字不漏将商人的話傳給林芷。林芷雖私下吐槽商人誇大其詞,可心裡忍不住高興。還将近些日子趕制出來的棉布和棉襖棉褲售了一些給那永州商人。至于棉被,那不要想了,連林芷都隻給家裡人一人備了一床。
此時,蓋着新棉被的林芷身上暖呼呼,人也高興,聽見沈知衍說着今年估計不太平,要再撥一筆銀子來修補城牆,還要給縣衙的捕快和巡邏隊的民壯配武器,縣衙的賬上又沒錢了。
今年還是沒法兒修路。
林芷迷迷糊糊,甚?不行,那啥,想要富先修路。她拍着胸脯說:“沒事兒,我給修!”
沈知衍低頭看人都快要睡過去了,還念叨着:“要富,要修路……”
他給林芷掖了掖被子,低頭,蹭了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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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一派和樂融融的宣威縣不同,重重宮牆内的養心殿又是彌漫着死一般的沉寂。首領太監李盛努力地将自個兒縮在立柱的影子裡,大氣兒不敢出。
養心殿内燭火亮如白晝,李盛即便不想看,也架不住禦案上的折子顯眼。能不顯眼嗎?那是皇上的密折,上頭帶着暗紅色的密紋,在燭火的映襯下似乎成了一種不詳的猩紅。近些日子,養心殿若是出現這樣的密折,皇上便會生氣,那就有人要丢性命。
“一個個的,膽子倒是大!”
落針可聞的養心殿突然有了聲音,原該是有些恐怖的。可李盛豎着的耳朵動了動,不對,皇上這語氣,似乎與先前叫人赴黃泉路時的語氣有些區别。
難不成?今兒……
“李盛,你脖子上的東西不想要了?茶都涼了!”
還在幻想的李公公絲滑閃現,趕緊端上皇上平日裡愛用的熱茶。絲毫不敢抱怨先前因為上了熱茶被心火旺的皇上一頓削。
端着熱茶嗅茶香的皇上臉上是少有的放松,他指尖輕點,還笑了笑:行啊,想與外族做棉花生意。正好,獄中還有不少商人,殺了污名兒,活着浪費糧食。有這個名頭,還能榨出些油水來,再讓這些國蠹去關外做生意!
“一個個的,倒是比朕還富。還養着内史作甚?不如抄家來得快!”
剛放松了一絲絲的李盛瞬間又将皮子繃緊了。
是誰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