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細雨翻身下床，刷牙洗臉一氣呵成，然後打着哈欠走到走廊對面的屋前，敲了敲門，随後推門而入。
這間屋子裡住的是四個高中女生，當柳細雨推門而入時，四個女孩已經起來坐在書桌前了，她們的書架被各種教輔書和工具書塞得滿滿當當。
“你們起得真早呀，我上高中那會兒每天都是被張媽媽一把掀開被子叫醒的。”柳細雨笑着說，心想這個屋子裡的女生都是大學霸呀，這麼早就起來自習了，與當初的自己相比，簡直不要太勤奮。
“柳姐姐好。”一個女孩如此問候，其他三個也跟着問了好。
“嗯嗯早上好呀，那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柳細雨環顧房間，沒有發現魂靈。
一個女生點了點頭：“嗯嗯，我們可都以你為榜樣呢，媽媽們誇你的話我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柳細雨受寵若驚，她驚訝道：“真的嗎？不過我其實沒那麼厲害啦，你們看……我現在不也才月薪三千……”
女孩們相視一笑，說：“怎麼會，錢什麼的可以慢慢掙，但是好學堅韌的意志卻難得，柳姐姐你之前讀書的時候，條件那麼艱苦，都還能考上好大學，已經非常難得了。”
柳細雨默不作聲，她不知道女孩們說的“條件艱苦”是怎樣的，她隻記得上學時度日如年，其餘的竟都忘得差不多了。
“現在，我們寄養所的孩子走出去也不會被嘲笑了，老師同學們都不會看不起我們，有些還羨慕我們這個溫暖的大家庭呢。”
女孩說的是實話，近幾年寄養所光景很好，一方面有政府派來的人才進行管理，比如通過“銀齡志願者計劃”從S市來到這裡的所長慕行雲；一方面有社工機構提供的各種服務，比如組織寄養所的孩子們到博物館裡遊學；再一方面，則有當地龍頭企業的慷慨解囊，典型帶頭人便是那位“花開富貴”叔叔。
柳細雨附和說：“是呀，那你們現在條件好了，争取考個好大學哦。”
女孩們笑吟吟地點點頭，柳細雨便退了出去。
下一間屋子都是小學生，還全都睡姿各異地睡着，他們的作業本和課本散落在地上，柳細雨幫他們撿了起來，放在了桌上。
突然有人說夢話：“我要大杯的芋泥波波奶茶，七分糖。”
旁邊床的寸頭小男生被吵醒了，非常不高興，他對說夢話的男生說：“又在那裡做美夢呢，沒人請你喝！”
說夢話的男生驚醒，但還是有點意識不清，嘴裡嘟哝着“七分糖”。
這時他們也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柳細雨，寸頭小男生戳了戳說夢話男生，笑嘻嘻道：“你讓雨兒姐請你倒有可能哦。”
柳細雨沒放在心上：“趕緊起床，已經快六點四十了。”
“哎呀，咋就六點四十了。”寸頭男生一把抓過鬧鐘，發現上面才指着六點三十二。
“不是，雨兒姐，這，才六點三十二呀，離四十還早着呢。”
“差不多嘛，糾結那些幹嘛，快點起床。”
柳細雨掃視一圈，也沒有看見魂靈。
＊＊＊
時間來到七點半，差不多所有孩子的寝室都看了一遍，今天星期一，大家都要去上學，等到八點一過，屋子裡都會空蕩。
柳細雨止住腳步，滿臉疑惑：“咦，不對呀，何沐星說它怕吓到小孩兒，可是這八點過後都沒人了呀。哎呀，我腦子真是生鏽了，還幫它找了這麼大一圈，它自己八點後去找不就成了嗎？”
柳細雨瞬時怒氣沖沖，她感覺自己大好的睡覺時光被浪費了。
“何沐星！”柳細雨握住門把，打開房門，“你得補償我的睡覺時間！”
何沐星蹲坐在窗台上，看麻雀在水槽裡飲水，枯萎的吊蘭花葶在風中搖搖欲墜。
“怎麼了？”何沐星跳下窗台，仰頭問柳細雨。
柳細雨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它。
“這樣啊，你說得有道理，我太笨了，沒有想到這一點。”
何沐星晃晃小腦袋，它還真沒說謊，它生前是個被寵壞了的有錢家庭的四年級小學生，腦瓜子有點呆。
呆到快要死了都不敢邁出他那殘疾的左腳，最終被湧來的潮水給活活淹死了。
而當時他卻還在想，為什麼自己的哥哥和養母隻站在海灘上吵架，不來救自己。
柳細雨忽然一拍腦瓜，邪笑道：“哦，我記起來了，孟司長說我可以找你要我的工資。”
“何沐星，你準備分我多少啊？”柳細雨自己都覺得現在自己這個模樣很猥瑣。
何沐星愣了一下，說：“那，全都給你吧，反正我一隻貓，也用不到什麼錢。”
“那全部有多少？”柳細雨期待地搓了搓手。
“不知道，我沒看過。”
“嘁，你是不是不想給我呀？”
“你要是不相信我，我給孟秘書打電話，讓他把幫我把錢轉給你。”
“孟秘書是孟明微嗎？那可别！”
柳細雨臉皮再厚也厚不到這種程度。
“那你不要嗎？”何沐星一臉真誠。
“不要，诶不對，要！但你别去拜托孟明微行不？”柳細雨急得直呼其名了。
“為什麼？”
柳細雨蓦地紅了臉，然後抱起手來，扭過頭去：“反正就是不可以。”
像是為了掩飾心虛，柳細雨說：“這樣吧，你就先請我喝杯奶茶吧，這不貪婪吧。不過，你可别找孟明微付錢。”
“嗯嗯，我自己去取錢，那你把這裡的地址寫給我，我讓别人送。”
“這麼麻煩，算了算了，你自己看着辦吧，我要去上班了，魂靈你自己再找找。”
柳細雨撕下一張便利貼，快速寫下“中街路21号餘亭縣愛心寄養所”幾個字。
＊＊＊
幫着村民們摘了一天的烏黑橘後，韓甜累得不行，她活動活動骨頭，然後揣了幾個烏黑橘在衣兜裡，準備下坡去。
“怎麼回事？好像跟我來時走的路不一樣？”
韓甜疑惑地看了看周圍，旁邊有一座傳統村居，和樊玲玲家的房子樣式一緻，上面是黑瓦和三層白石灰山牆，白石灰塗抹的山牆面被木鬥分成幾個大小不一的矩形，剝落的石灰底下露出了編織的竹條和幹巴的黃泥土。
韓甜想過去問路，走到房子的地壩前時才發現大門上挂了鎖，唯有房檐上挂的幹艾草束在風中搖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