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人啊,算了,我再上山去。”韓甜剛提腳走路,一不留神踩着了一個去完籽的玉米芯,差點沒摔個狗啃沙。
“哎呀!”韓甜向前一栽,眼看就要摔倒,她趕忙扶住了旁邊的木柱子,這才沒有摔着。
“吓死我了。”韓甜背靠柱子,腳跟貼在了柱子下的圓形石墩上。
“算了算了,我還是不上山了,總會走回去的,又不是迷宮。”
韓甜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然後就繼續沿着村裡的土路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後,視線豁然開朗,一片田野出現在土路右側的下方,收割時掉落在田裡的稻谷已經長得很高了,郁郁青青,其間有紅色的龍蝦舉着鉗子在禾苗間行走。
再展望田野,但見一群鴨子在理毛的理毛,找小魚小蝦的找小魚小蝦,還有的在田埂上窩着不動,大概是在下蛋。
這些都是從小生活在城市裡的韓甜從未見過的,她一時竟覺得有趣了起來。
稻田的外圍緊挨着一條小河,河邊長滿了茂盛的青草,一頭水牛正慢條斯理地吃草。
“诶,那是牛嗎?怎麼是頭黑牛,我以為牛要不是黑白奶牛,要不就是黃牛呢。我吃過小炒黃牛肉,還沒吃過小炒黑牛肉,我過去看看。”
韓甜小心翼翼地走上了田埂,田埂很窄,邊上長着叢叢小魚仙草和燈芯草。
用手撥開灌木黃荊的枝條,那頭魁梧的大黑水牛終于在韓甜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哞——”水牛哞叫一聲,停下吃草的動作,嘴裡含着滿嘴青草,一動不動地與韓甜對視,那模樣憨厚極了。
河邊的燈芯草長得更為茂盛,足有人膝蓋那麼高,韓甜随手拽下一把,準備喂給水牛。
燈芯草中間是空的,因此拿着極輕。韓甜滿懷激動,又興奮又害怕,水牛頭上的兩隻大牛角還是挺吓人的。
這時,大黑水牛又嚼了起來,兩下就把滿嘴的青草吃進去了,然後踩倒一片慈姑草,向韓甜沉穩地走來。
大黑水牛輕輕地咬住燈芯草的一頭,然後用嘴一扯,一把燈芯草就這樣進了它的嘴裡。
然後又繼續眼神清澈地嚼了起來。
***
河邊香蒲的花像一根根香燭似的,風一吹,破開的香蒲飛出了許許多多的白絮,一直飛到了河的對岸。
“原來裡面是像柳絮一樣的東西,真稀奇。”韓甜感歎一句。
走上一座闆橋,韓甜停了下來,這個地方,她好像來過。
沒錯,這裡就是樊玲玲那天從家裡跑出來後待的河邊。
看來馬上就能走出去了,韓甜心想。
正這樣想着,闆橋的另一頭迎面走來幾個挂溜着鼻涕的孩子,他們手中有的拿網,有的提着桶。
兩路相逢,闆橋又窄,雙方一時愣了神。
過了幾秒,一個小男孩說:“大姐姐,你先讓我們過去,我們要去對面河邊抓螃海。”
“抓螃海?螃海是什麼?龍蝦嗎?”
“螃海都是螃蟹嘛,龍蝦我們都吃膩了,今天整點螃蟹來吃。”
韓甜看了看他們,個個矮得比不過她的腰,看起來也才上小學的樣子。
“你們放學了就來抓螃海,不去寫作業?還去河邊抓,這麼危險,我不允許你們去。快回家去!”韓甜叉着腰說。
小孩們面面相觑,似是沒被說服,但他們看韓甜一臉嚴肅,氣勢洶洶,也不敢不從,滴溜着眼珠子轉身回去了。
“這些小孩子的家長可真不上心。”韓甜心想。
***
過了闆橋,韓甜來到了一條熟悉的土路上,經過樊玲玲家時,看見她家的煙囪正在冒煙,便尋思着進去打個招呼。
走進樊玲玲家的竈屋,韓甜一下子看見了挺着大肚皮的樊玲玲母親。
她坐在竈孔前的矮闆凳上,從竈屋的泥土地面上的松毛堆裡抓了一把,然後摸下竈台上的打火機,點燃了松毛。
“大嫂,這是燒火做飯嗎?我來幫你燒火吧。”韓甜露出笑容說。
“啊,是韓書記來了。我燒洗澡水呢,你不用來幫我,我能行,這是粗活,不适合你幹。”樊玲玲的母親笑着推辭道,她細小的眼裡閃着光芒。
“怎麼就不适合了?大嫂,我給你說,我今天摘烏黑橘還摘上瘾了,其他工作都忘了幹,這也幹下來了一天不是?”韓甜一邊說着,一邊輕柔地将樊玲玲母親扶了起來。
“大嫂你呀,就去一邊歇着,這洗澡水燒開了我來告訴你就行。”
“韓書記,水不用燒開,你看着鍋裡冒着小泡泡時就不用加柴了。唉,真不好意思,韓書記你幫我忙,我反倒吩咐起來你了。”
“客氣了啊,大嫂,這有什麼,小事兒。話說大嫂,你們家現在沒有花灑什麼的嗎?這樣洗澡多方便呀。”
樊玲玲的母親怔了一下,随後回答:“我們家這條件,安不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韓甜立即哽咽住了,她沒想到有一天何不食肉糜這句話能用到自己身上。
“哎呀,我腦子生鏽了,不過呢,我覺得大嫂你家會越來越好的,說不定沒過多久就有條件了哦。”
雖是安慰之語,樊玲玲的母親也沒有反感,韓甜心裡卻像是被石頭壓住了似的,她沒想到現在這個年代了,還有人用不上熱水器,用不上花灑。
***
話說何沐星銜着寫有愛心寄養所的便利貼上了街去,不一會兒嘴裡又多銜了一卷紅鈔票,它為避引人注目,一路飛檐走壁,最後從雨棚上一躍而下,來到了一家奶茶店前。
它嘴裡含着的紅鈔票卷兒實在耀眼,沒等店員反應過來趕它,它便将嘴裡的便利貼和紅鈔票卷兒吐在了櫃台上,然後揚長而去,留下兩個店員在那裡目瞪口呆。
一個小時半後,餘亭縣愛心寄養所門前停了一輛小三輪送貨車,車上載了五十大杯芋泥波波奶茶,外賣員小哥在門口大喊:“有人嗎?奶茶送到了,放哪裡?”
慕行雲從二樓窗口探了出來,問:“小夥子,你能看看單子上寫的誰的姓氏嗎?”
外賣員小哥搖搖頭,說沒有訂單,倒有一張便利貼和一封奶茶店店員寫的信。
“那好,小夥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樓。”
“好嘞,不過您不用着急,本來卸貨也要花點時間。”
慕行雲微笑着點了點頭,随即臉消失在了窗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