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中心重症室外。

“徐銘的腦中确實沒有增幅芯片。”成博洋從病房中出來，摘下口罩說道。

“怎麼回事？”

“不清楚，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看樣子得交給超研院處理。”

“難道他是天賦者？”顧臨溪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若有所思地猜測。

“不可能，”成博洋斷然否定，“照你所說，他的超能力等級已經達到了評級的最低标準，這不合常理。”

“但是檢測結果表明，他的PEC已經激活。”

“兩種可能。一，通過某種手段激活了PEC（primary evolve cortex）；二，PEC本身處于激活狀态——也就是說他是天賦者，但後期又增強了，類似于增幅模塊的效果吧。”

顧臨溪知道他們再繼續讨論也不會有結果，于是換了個話題問道：“人怎麼樣？”

“不樂觀。”成博洋直言。

顧臨溪沒說話。她在玻璃前徘徊了一會兒，直到接了一個電話後才對成博洋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這邊拜托你。”

成博洋沉默地點頭，待顧臨溪離開後，他面色凝重地走回檢測室。涉及超能力核心技術，醫療中心沒有相應的權限，僅憑目前的檢測結果自然是下不了準确結論。

但若真的與他推測的那樣，那在這人身上做的改造有明顯的指向性——難道，有人已經知道了嗎？

在這個年紀就坐到了醫療中心主任的位置，本身的實力不必說，但成博洋知道，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他身上背負着一項秘密任務。

ADCA不缺人才，比有實力更重要的，是有“價值”——有價值，才能立足。

顧臨溪無暇注意到成博洋的異樣，一心忙着趕回部裡。技術組那邊，已經根據電腦的序列号定位到了出售的店鋪。但買家是通過線下渠道購買，保修卡上留下的電話自然是假的，購買時也是捂得嚴嚴實實，壓根沒有露出臉。

就是說，這條線索也斷了。

“隻能希望徐銘能挺過來，告訴我們真相了。”

謝江海說完這番話，衆人交換了眼神，會議室裡的氣氛沉重起來。顧臨溪一手撐着額頭，垂眸不作聲。

“今天就先這樣，都辛苦了。”她直起身子往後靠去，朝衆人微笑道。

其餘人陸陸續續地離開，謝江海走到顧臨溪身旁半開玩笑地催促：“你不下班，我們哪敢走？”

“趕緊走。”顧臨溪翻了個白眼。

“我說你好歹換身衣服，都濕透了。”

顧臨溪重重地歎了口氣，正要起來，電話卻在此時突兀地響了。來電的是成博洋，顧臨溪心中一沉，劃過屏幕的手指不自然地微微顫抖，她重重地按下免提，隻聽電話那一頭，成博洋語氣平穩地說道：

“徐銘搶救無效，已确認死亡，你過來一趟吧。”

“知道了。”

二人沉默地對視，顧臨溪很快移開目光，快步離開了會議室。頭頂的中央空調吹着冷風，她突然感覺到一股冷意，是來自潮濕的衣服緊貼着皮膚的冰涼觸感。

還是遲了。

根據ADCA的規定，徐銘的死亡會按照失蹤處理，接下來便是轉移到超研院做進一步的檢測，以确定不明異化的原因。段绫獨自在辦公室整理移交的資料，待審核通過後，徐銘的屍體便會運送往甯州。

一切準備完畢，段绫走出辦公室，遠遠地看到走廊盡頭的屋子開着門，燈還沒關。她捏着手中薄薄的一疊文件，心中不禁生出悲憫，那個孩子就這樣孤獨地躺在冰冷的停屍房，任誰看了都會發出一聲歎息。

“部長，已經可以移交了。”段绫輕敲了兩下門，顧臨溪從屏幕後擡起頭來。

“好，知道了。”

“臨溪，”段绫斟酌着措辭，“送到超研院那邊，再接觸到就不容易了，你看要不要我——”

顧臨溪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輕聲打斷道：“别想這些，我們一定能查出來的。”

“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段绫的聲音溫柔，卻很笃定。她的雙眼發亮地望着顧臨溪，透着誠懇，而對方一直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她走近，語氣中帶着一絲懇求：“我也想做點什麼。”

“阿绫，你做的已經很多了。”顧臨溪雙肘支在桌面上，抱着頭埋進了兩臂之間。

顧臨溪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徐銘在天台上朝自己呼救，但當她氣喘籲籲地趕到時，看到的隻有一具青白的軀體。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胸口不再起伏，雙頰深深地凹陷下去，比印象裡更加瘦弱。

她還夢見一個小女孩，像是年幼的夏雯雯。小小的夏雯雯坐在雨中，茫然地對離去的背影揮手告别。

那些離去的背影之中，有一個瘦弱的少年。

顧臨溪睜開眼，四周是無邊的黑暗。她在黑暗中看不清東西，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辨認出身處的環境——她沒有回家，而是睡在了辦公室的休息間。

她對徐銘和夏雯雯談不上了解，也沒有過多的感情。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悲劇總是屢次降臨在他們身上，沒有一絲扭轉的餘地。

她不甘心，要是能早一點找到他，結局一定會不一樣。

看起來已經不可能再睡了，顧臨溪幹脆驅車又前往望海大廈，想看看會不會留下些什麼痕迹。徐銘獲得的超能力是電流，這與徐衛東身上和家中發現的痕迹倒是符合，隻是這個程度的超能力到底能否對通訊頻道産生幹擾，顧臨溪不是特别确定。

根據醫療中心的初步測定，徐銘理論上的強度勉強能達到D級，但實際運用中的強度則很少能達到理論值。超能力的運用對超能力者本身有極高的要求，大到身體素質、熟練程度、控制水平，小到情緒波動都會影響到發揮，遇到徐銘時，他已經處于過載失控狀态，種種迹象都表明他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超能力的使用。

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嗎？

望海大廈已被封鎖，她穿過警戒線徑直走向幾個布控了監控攝像頭的位置。她舉着手電筒一一查看，無一例外，攝像頭都被破壞，鏡頭被什麼東西擊穿，留下了一個黢黑的洞，活像被挖去眼珠的眼眶骨。

當時到達時，大廈的電力已經切斷，到現在還沒有來得及恢複。

樓頂空空如也，光束掃過一覽無餘。地平線已經泛白，顧臨溪關掉手電筒，在徐銘待着的位置坐下。或許在這個視角，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太陽完全從地平線下升起時，何綠楊的電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