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阮小景,閩川三部的外勤組組員。”聽聞他如此說,顧臨溪立即調出了在逃人員名錄,名錄顯示阮小景為影化形能力者,能夠在潛入陰影中自由行動,評級為C。證件照片中的樣子和現在差别不大——顧臨溪蹲在她身旁仔細看了看,再次确認了是本人。
“今年的業績達标了,葉部長。”
“在你的轄區,你叫人來帶走吧。”
“那是肯定。”
顧臨溪挂了電話,又走到阮小景身邊問道:“找夏雯雯做什麼?”
阮小景冷哼了一聲,舔了舔發紫的嘴唇道:“徐銘被你帶走之前跟她見過面,她大概沒有跟你說吧。”
“她說不說不重要,現在倒是你要好好交待。”
“不覺得好笑嗎?你是不是以為已經取得别人的信任了,她有許多事情都沒告訴你呢。”
顧臨溪覺得阮小景似乎對自己有一種厭惡,她試圖回憶之前是否與她有什麼過節,但事實是她們甚至沒有見過面。
“我沒有覺得她會信任我。”出于疑惑,她還是辯解了一句。當然,即使不是正式的審訊,她也知道對涉及到問話者本人的問題進行辯解或自證是不專業的,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葉晟的臉色,後者沒有做出什麼表情,轉而問道:
“裴連和你在一起吧?”
阮小景扭過頭不說話。顧臨溪記得,裴連從閩川超管所帶走的人,就是阮小景。
“别以為不說話我們就沒辦法,你應該很清楚流程。進了超管所,就沒機會了。”
“你說得沒錯,葉部長,這個流程我再清楚不過了。其實我說不說的也不重要,即使沒有證據,也不影響你們定罪不是嗎?”阮小景的臉色越發青了,失血加上失溫,大概堅持不了太久。
“我們當然是要講證據的。”葉晟毫無波瀾地回答。
“給她放開吧——”
阮小景咬牙切齒地打斷:“少來裝好人!”
顧臨溪也不再理會,樓下喧鬧起來,她探頭看去,一行身着黑色作戰服的人從車上下來,她喊了一聲,朝他們揮揮手。很快阮小景就被戴上手铐帶走,經過顧臨溪身邊時,她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葉晟沒有留意,顧臨溪卻聽得清楚。
——這才剛開始呢。
“您記得過來換藥啊,别忘了。”護士半帶着命令的語氣,笑着囑咐道。顧臨溪連連保證絕對不會忘記,她看了看被剪去大半的褲腿,現在整條小腿都暴露在外,紗布從膝蓋纏到了腳踝。
那是一道很長的裂口,邊緣被高溫灼燒發黑,隐隐露出翻出的皮肉下的血紅,看着觸目驚心。
但能力者的愈合能力相較普通人要強得多,再加上ADCA醫療中心對外傷治療有着領先的技術和豐富的經驗,這樣的傷不出三天就能完全愈合。
顧臨溪一瘸一拐地走出治療室,坐在門口的葉晟馬上扶住了她。
“吓我一跳。”雖然是這樣說,她倒也沒有躲閃,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麻藥褪去後,疼痛此時才慢慢明顯起來,即使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另一條腿和葉晟的身上,她還是走兩步就要停下緩一緩。
“方姨不在?”葉晟把她放在沙發上,才去打開了客廳的燈。
“我媽叫她回去了,那邊沒她估計一團亂。”
終于可以歇會兒了。顧臨溪索性躺了下來,沙發上沒有多餘的空間,葉晟遠遠地在餐桌邊坐下。
“哎,三年前你去閩川就是協助抓捕阮小景的吧?”
“嗯。”
“她做什麼了?”
“和非法者勾結。”
“真的?”
“沒有證據。”
顧臨溪坐起來,往後挪了挪,靠在扶手上。餐桌上方的燈沒有開,葉晟坐在那兒看着她,他穿了一件款式寬松的薄襯衫,腰杆挺直,即使不是貼合身體的衣服,也能略略顯出底下的肌肉線條。他已經習慣了闆闆正正地坐着,即使這椅子對他來說矮了些。
“不說這個了,”顧臨溪笑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你别太放在心上。”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經是深夜,她莫名地希望時間能夠走得再慢些,最好能讓這樣的甯靜永遠地持續下去。
顧臨溪來到綏港已經五年了。
從小就被譽為天才、在萬衆矚目中成長起來的她,首次就任自然也是備受關注,有期待的目光,也就有不屑的聲音,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她就是溫室裡培養出來的“數據怪物”,不可否認實力強悍,但在前線工作中未必優秀。
各處的綜合行動部是ADCA中負責管理各地事務的機構,除了處理重大案件,不免還有各種各樣的瑣碎小事,忙碌自是不必說,也比不上在總部的光鮮。但在總部擔任要職的高層,無一沒有在綜合行動部工作的履曆,這一點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
綜合行動部的優秀部員,奮鬥的目标大多是調任回總部。但葉晟不一樣,他屢次拒絕總部的調任,始終堅持待在綏港,考慮到地方上也不能缺少經驗豐富的領導者,總部也就同意了他的請求。
葉晟當然知道将顧臨溪派到他手下是什麼意思,她總有一天會回到屬于她的地方,他也知道。
她毫無疑問是實力強大的能力者。但葉晟沒想到的是,他們之間很快便形成了一種無言的默契,她的進步飛速,沒花很大工夫就習慣并學習了他的處事方式,從跟在身後的下屬成長為并肩戰鬥的戰友。
甚至到現在,還會用他的語氣安慰他。
想到這裡,葉晟垂眉笑了。他想她大概不是真的認同“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依她的性格,必定是要去堅持自己的判斷,隻是現在情況複雜起來了,她暫時還沒有想清楚。
“在想什麼?”他走過來在留出的空位上坐下,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傷腿。他看到落地燈的暖光映在她的臉上,纖長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濃密的陰影,這朦胧的柔和感讓他情不自禁也放輕了語氣。
“好久沒有一起出任務了,”她說完,自覺别扭,尴尬地抓了抓頭發又說:“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你也早點休息。”
他輕輕地把門帶上,鎖舌發出清脆的咔哒聲。玄關的感應燈熄滅時,她像是突然頹喪了下來似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