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讓她休眠是不可能的,說不定還會反被吞噬。
但現在這個程度也足夠了。看到她的呼吸逐漸平緩,顧臨瀾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你身體還好吧?”
剛關上病房的門,成博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嗯,沒什麼問題。”
“對她用幹涉,還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但當時那情況……”顧臨瀾抓了抓淩亂的頭發,略帶腼腆地笑道,“謝謝您關心。”
成博洋沒有被他僞裝的端正态度迷惑,毋庸置疑地說道:“來都來了,做個心電圖吧。”
“看來您還是對甯州的醫療中心不放心。”
“對他們放心,對你就另說。你倆一個性子,我不知道?”
嚴厲的眼神讓顧臨瀾悻悻地閉了嘴。
“我讓她今天一定要來找我,結果怎麼樣?不是都當耳旁風?!”一向情緒穩定的成主任越說越大聲,顧臨瀾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就代替顧臨溪被訓話,頭都要被噴飛了。
當然,反駁是不敢反駁的,某種程度上,成博洋比顧臨溪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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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暑假就不回去了……嗯,找了個實習的工作……放心啦!我有同學一起,我會每天給你打電話的,别擔心我。我最近?最近挺好的,就是課有點多,嗯嗯……知道啦,會多吃菜的,錢也夠用……”
門咔哒開了,頭腦放空的顧臨溪第一時間回過神,同時按下了錄音的暫停鍵,安文悅的聲音戛然而止。
謝江海走得風風火火,身上還帶着外頭的暑氣。他脫下背包,将手上的凍檸茶遞了過去。
“謝謝。”
“有新發現?”
“沒有,一切正常。”
謝江海打着呵欠坐到辦公桌前,炎熱的正午屬實讓人提不起精神。
“從手機和電腦的監控來看,她沒有再聯系上孟穎,跟她有聯絡的人都是父母或者朋友,内容嘛……我覺得沒什麼疑點。”他一邊說着,随手拿起的筆在指間轉得飛起。
顧臨溪聽得心不在焉。
“你覺得我讓她加入,妥當嗎?”她突然問。
“比起這個,我更擔心你瞞下這麼大事,如果被發現了怎麼辦。”
“你放心,五部上下都是按我的命令行事,出了事是我負全責。”顧臨溪皺了皺眉,她有些不耐煩的情緒,但不是為着謝江海的話。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都不重要。案子照常查下去,别的你不用管。”
謝江海手掌一翻,筆靜靜地掉落在手心。半晌,他輕輕地哼笑了一聲:“部長的命令,我當然是堅決服從。”
顧臨溪起身便走。
“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謝江海的聲音不大不小,他不知道她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是因為沒有聽見,還是因為其他。
在确定她真的不會回來後,他頹然地坐了回去。
“臨溪姐,我正有事情跟你彙報——”路青檸被突然出現在拐角的顧臨溪吓了一跳,定眼一瞧,她發現不對勁,忙改口問:“你沒事吧?”
顧臨溪臉色發白,即使在冷氣充足的室内,還是出了一手心的汗。
她閉上眼緩了一會兒,才說:“到我辦公室說吧。”
“是不是前陣子的感冒還沒好?還得多歇歇才行,感冒這事兒可大可小,搞不好……”
顧臨溪無奈地笑着打斷:“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太唠叨了。”
“喏,不是我說,你瞧你現在不就是又嚴重了麼。”
“哪有那麼誇張——坐吧。”
她在辦公桌前坐下,路青檸仍是直直地站着,神情嚴肅。
“部長,沒看住夏雯雯是我的失職,我願意接受責罰。”
“有錯是要罰,但現在沒有時間糾結這個。有她的下落了嗎?”
“我們到學校和她家裡都查看過,那天過後她沒有回過家,自然也沒去過學校。但她房間裡的東西明顯少了一部分,我看她奶奶有點耳背,又睡得早,即使她真的回來過,老人也未必知道。”
“少了什麼?”
“少量衣物,衣櫃有被翻動的痕迹。”
“可以減少她家的布控,她應該不會再回去了。”顧臨溪說着,在鍵盤上操作了幾下,調出市區的衛星地圖,标記了夏雯雯的住址和濠金中心。
濠金中心所在的商務區是近年才規劃建成的,與夏雯雯生活的江灣區老區有一定的距離。
“之前讓你安排人暗中保護她的安全,沒有看到她接觸什麼可疑的人?”她從桌下抽出一張白紙,在紙上随意勾畫起來。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
“沒什麼特别的……她社交很少,除了上學就是回家,也沒有什麼朋友。周末的晚上就去Ginkgo酒吧兼職,隻上上半夜的班。”
Ginkgo。顧臨溪在紙上寫下這個單詞。筆迹一遍一遍地重複描畫着,路青檸默不作聲,聽着筆尖漫無目的地劃過紙面,沙沙作響。
她的思緒也随之沉下來,隐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逐漸成型,但她還摸不到線索。
“Ginkgo裡的人!”
“查他們的員工。”顧臨溪頭也沒擡,還在繼續寫寫畫畫。
夏雯雯話不多,如果反常地與顧客過多交流,一定會被負責監視的人察覺到。
但同為員工,就可以很好地掩人耳目,哪怕多說幾句話,也不會引人懷疑。
她知道顧臨溪的人一直在看着,卻主動地選擇了另一方。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自己是在哪裡開始做錯的?顧臨溪重重地點下一筆。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路青檸歎了口氣,“濠金中心的現場調查結果。根據那名幸存者的口述,他是大廈的物業管理人員,事故發生前不久,有人反饋七樓的消防警報一直在響,他正要去查看時,爆炸發生了。
物業中心在二樓,他很快就跑出來,然後就發現了大堂保安的屍體,他躲在門後,看到有人當場刺死了另一名保安。”
“是用刀刺死?他看清兇手長相了嗎?”
“據他所說,是一個女的,不高,戴眼鏡,兇器不是刀,像是錐子。我拿了幾張照片給人辨認是否是其中的人,他一眼就指出了夏雯雯。報告和錄像很快就能發過來。”
“他能确定?”顧臨溪執筆的手一頓
“嗯。那些照片裡除了夏雯雯和阮小景,還有我們的同事,總共有十個人,他馬上就認出來了。”
“報告盡快發給我,你先去忙。”
“部長,如果找到她的話,要怎麼處置?”路青檸問得有些猶豫,事情發展成這樣,她自覺有責任。
她深知規定就是規定,維護秩序,就是他們在這裡的意義。
可真到最後一步,她還是會動搖。
“别有負擔,做你該做的,”顧臨溪毫無波瀾的聲音傳入耳中,“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她也不例外。”
門上輕敲了兩聲,顧臨溪擡眼看去。
“什麼事?”
段绫回道:“醫療中心成主任打來電話,問您有沒有時間過去一趟。”
“和他說晚一點我會去。”顧臨溪掃了一眼屏幕上的待處理事項,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紅點。
不知怎的,紅點模糊地重疊在一起,連字都變形得厲害。
她揉了揉眉頭,誰料竟眼前一黑。
離得最近的路青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顧臨溪的肩,才沒有讓她一頭砸在桌子上。
“在發燒。”路青檸眉頭緊鎖,擔憂地看向段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