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答複後，顧臨溪換了個話題。

“在遇到我之前，你和時月交手過嗎，對她了解多少？”

“沒有，我不認識她。”

“為什麼你會知道子彈對她沒有作用？軀體特化不是隻有一種形式。”

岑遠聞言，擡起眼皮饒有興趣地盯着對方的眼睛，半晌才慢悠悠地答：“第一，狹小空間内貿然開槍，容易誤傷自己人；第二，我認為她主動進攻，說明有防禦準備。”

“充分的考慮，”顧臨溪仍是平和地迎着岑遠的視線，甚至還真的帶了些贊賞的意味，“我還有一點很好奇，爆炸發生之後，你是因為跟丢了阮小景，才沒有在她身邊的？”

“不，她一直在我的視域中。當時與她在實驗室會面的一共有三人，後來時月和夏雯雯進入大廈，一進來就殺了一樓的保安，我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即趕往她們的位置，才救下了一人。後來我才知道阮小景已經啟動了實驗室自爆程序，時月是帶人來清掃其他人的。”

這與那名幸存者的說法一緻。

“你怎麼暴露的？”

“她見過我，我想應該是從監控中認出來了。”

“你不好奇他們不惜炸掉實驗室也要隐藏的東西，是什麼嗎？”

“不好奇，”岑遠晃了晃腿，“我的目标隻有阮小景一人，現在她死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其他的是你的工作。”

預想之内的回答。

顧臨溪知道岑遠是一個界限分明的人，規則之外不會踏足半步。到現在為止，她所有的行動都在職權範圍内，該保密的絕不透露，不該管的不會幹涉。

即使年紀比顧臨溪還要小上幾歲，顧臨溪也不得不承認她行事相當成熟。

有時成熟得令人讨厭了。

顧臨溪的神情還是未變。“米諾生命的不承認和阮小景有往來，他們的代表堅持事故是由于人員操作不當造成的，并沒有進行任何許可之外的經營活動。岑隊怎麼看？”

“交易記錄，資金往來，财務報表，要看到這些應該不難吧？”岑遠聳肩笑了笑。

“是不難，可這些沒有一項與阮小景直接相關，這大概就是為什麼能大言不慚地撒謊。”

“你有沒有查過米諾生命的主要客戶和供應商？”

“有問題嗎？”

“從賬面上來看确實沒什麼問題，他們從國外進口儀器和試劑耗材，再進行銷售。

但我發現這些供應商都不是什麼知名企業，甚至規模都說不上大。但從前年開始，米諾生命卻與其中的幾家簽訂了長期的合同，以遠低于市面的價格大量購進儀器并以正常價格銷售出去。可是，”岑遠身體微微前傾，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物流運輸、倉庫管理的費用，并沒有變化。”

“虛假交易。”顧臨溪很快明白了岑遠的意思。

“他們怎麼解釋實驗室的用途？”

“新業務，給客戶提供工藝……建模服務。”她記不太清拗口的專業名詞。

合理的解釋。岑遠轉頭看向窗外。她确實不知道阮小景與米諾生命、雲頂智能的關聯，如果不是由于目睹超管所暴亂的情形，她也不會立即将三者聯系在一起。

雲頂智能與米諾生命明面上毫無關聯，可以說追蹤到這種地步，也隻是因為岑遠比顧臨溪多掌握了一些信息。

而這些信息，她還拿不準能透露多少。

米諾生命虛構銷售交易，當然不會是為了賬面上好看。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笃定，這些行為都是在為了掩蓋真正的交易行為。

“你們在現場，有找到什麼實驗遺留的痕迹嗎？”

顧臨溪平靜地回答：“沒有，清理得很幹淨。”末了，她又補了一句：“岑隊應該不感興趣吧。”

岑遠挑了挑眉，沒說話。

太陽穴針紮般刺痛，斷斷續續的耳鳴又來了。顧臨溪放在茶幾下的手下意識地握緊，面上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必須得盡快結束對話離開這裡。

還沒開口，岑遠就眯起眼笑道：

“你該回去了吧，護士姐姐要是找不到人可是要發飙。”

顧臨溪快速地看了一眼嚴歧南，後者已經無聊得昏昏欲睡。見到她起身，嚴歧南回過神問：“要走了？我送你。”

“送什麼，就在樓上。”

“顧部長要是還有什麼想問的，随時來找我。”岑遠一邊說着，一邊順手扶上顧臨溪的胳膊把她送出了門。

“謝謝。”顧臨溪低聲道。

“不客氣，你一個人能走吧？”

“嗯。”

拖着越發沉重的雙腿回到病房，她一頭撲倒在床上。

段绫來時，看到她枕着胳膊，臉埋在臂彎裡睡得正沉，被子被淩亂地踢到了一旁，大半已經垂到地上。

段绫撿起被子重新給她蓋好，又用手探了探額頭，體溫正常。

隻是這輕柔的動作還是把人驚醒了。

“阿绫……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抱歉吵到你了。”

“沒有，”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有什麼事嗎？”

“總部通過安文悅的申請了，估計下個月就會跟幾個新人一起安排集訓。”

顧臨溪淺淺地松了口氣。“那就好。”

沉默半晌，段绫拍了拍她的胳膊，放低聲音寬慰：“放心，她一切都好，會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