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檸快步跟上顧臨溪。
“臨溪姐,王志是不是有點異常?”路青檸想起他那幅陰暗的嘴臉就覺得惡心,“一開始還慫得很,後來就直勾勾盯着我們,變态似的。”
“讓醫療中心派人過來做個檢測。”顧臨溪也察覺到了王志身上發生的變化。他自顧自地講述起刺傷受害人的細節,眼中滿是瘋狂。
他易怒、暴躁,膽小怕事,更重要的是,對女性有強烈的敵意。但在對細節的描述中,這份仇恨卻已經弱化,取而代之的是,他用重複的、匮乏的詞彙描述着他制造的慘烈畫面,強調着這些畫面是多麼地令他愉悅,手中的刀劃開皮肉時又是多麼地痛快。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控,甚至試圖拆開手腕的繃帶,要把它展示給她們看。
這是由于長期接觸晶石而産生的作用嗎?
“阿檸,你回去安排一下,看能不能跟劉強進行真正的交易。我要确定他那兒還有多少這樣的東西,以及貨的來源是什麼。”
“好,”路青檸頓了頓,疑惑道,“他為什麼要把東西賣給王志這個門外漢?”
“或許,有人和你用同一種話術,欺騙了劉強。”顧臨溪莞爾一笑,倒讓路青檸有些忐忑起來。
她擰着手指,猶豫地望向顧臨溪:“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說?”
等紅燈的間隙,顧臨溪往後捋了捋垂落在眼前的額發。她似乎明白了路青檸這段時間的消沉,是出于何種緣由。
年輕的部下沒有再說話,她垂下眼簾,上半張臉斂在劉海的陰影裡。随着輕不可聞的短歎,身體往下沉了幾分。
“沒有,你做得很好。”
這話顯然沒有起到作用。
“在擔心什麼?”
“臨溪姐,”短暫的沉默後,她像是終于鼓足了勇氣,“我可能,沒法勝任組長的工作。”
車子緩緩減速,在路邊停下。
不知為何,她竟不可抑制地緊張起來。
她不會忘記,是顧臨溪一步一步帶着她走到現在。為了不辜負這份期望,工作也好訓練也好,她一直很拼命。
她當然是熱愛着這樣的生活的。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既然顧臨溪相信她,她就一定能做到。
謝江海開玩笑般地說過她簡直就是晚間劇場的女主角,悶着頭就往前沖,無論撞幾次南牆都不帶怕的。
她曾以為她能夠一直這樣毫無畏懼地走下去,可接踵而來的意外就像當頭潑下的冷水,熄滅了她一往無前的熱情。
她第一次發覺,自己遠沒有那個能力,扛起肩上的重任。
“如果我能早一點破除幻境,也許其他人就不會受重傷,也許……就能早點救下你。我躺在醫療中心的時候就在想,如果真的失去了你們,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去彌補,因為我的無能而造成的後果?
再或者,如果我能及時發現夏雯雯的異樣,早一點找到她,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臨溪姐,這些年我沒有任何長進,我不是一個可靠的組長、隊友,沒辦法……達到你的期望……”
她擰着眉搖頭,語氣中帶着哽咽。
顧臨溪耐心地聽她說完,伸出手,輕柔地分開了她緊緊絞在一處的雙手。
“阿檸,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的自責我明白,我也這樣想過無數次,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你覺得換個人來決策會更好嗎?我想未必。主觀上,你是我選的人,我相信有你在是最好的。客觀上,你也做到了該做的事。
再往前看,我們還打了不少勝仗。事情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是不是?”
顧臨溪的聲音很輕,像潺潺的溪流,把她的思緒引回了過去。
她想起她們第一次見面的光景,也想起了顧臨溪還是組長時,帶着她這個新人出任務時的種種。
這些場景在腦海中逐漸清晰,曆曆在目。
“可……”
路青檸扭頭,終于敢去直視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
車裡很安靜,音樂早已關掉,顧臨溪側着上半身正對她,身子微微前傾,一隻手還覆在她的手背上。
夕陽從顧臨溪的身後斜射進來,勾勒出發光的輪廓。
“很抱歉因為我的期待對你造成壓力——我的意思是,”她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看見笑容重新出現在路青檸的臉上,不合時宜地,顧臨溪腦海裡閃過了一句話——
我對你很失望。
顧臨溪記得很清楚,這是說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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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博洋剛挂掉電話,擡頭就看到助理站在門邊。
“主任,”助理走進來,“線上會議馬上開始了。”
“我現在過去,”說着,他把手上的報告遞給助理,“這份文件,也給行動部發一份。”
王志的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他們很确定他不是非法者。至于他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成博洋同樣很在意,可沒有更多的證據表明這種變化是異乎尋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