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溪遠遠地看着時晴。

她穿了一件及膝的墨綠色連衣裙，縱使能看出有輕微的跛行，裙擺仍是輕快地翻飛着，一副意氣風發的姿态。

想必是心情愉悅吧。

顧臨溪晃着手中的咖啡，已經不剩多少了，隻有大半杯的冰塊互相撞擊着發出清脆的聲音。

時晴已經消失在地下停車場的電梯門後。她的作息十分規律，一般情況下，總是會比員工提早兩個小時到達公司。

這個時間，地庫鮮有人迹，顧臨溪隻得蹲在廊下的方柱後。

蹲久了，索性就坐在地上。

趙子延就是這麼跟蹤時晴的。除此之外，她還會利用快遞或是外賣的身份，在時晴的住所附近徘徊。

她知道時晴長期雇傭的家政阿姨會定時上門，當時晴不在家時，她就會喬裝作物業的保潔，與阿姨閑聊。

一般來說是不會這麼輕易就這樣在雇主家門口大喇喇地聊天的，但這位阿姨偏偏又是個話匣子，好容易有人能聊天，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趙子延随口扯謊，家長裡短地一通抱怨，阿姨很快就把她認作是同病相憐的人，更加沒了戒心。

她每天都要詳細記錄自己與阿姨說過的話、見到的事，以免在突然發病後忘得一幹二淨。

現在這些記錄無一幸存。

腳步聲漸近，在顧臨溪身邊停下。

“坐在這兒幹什麼？”

“跟蹤。”

葉晟低頭瞧着，似乎在忍笑：“那人呢？”

“早走了，”顧臨溪用力地吸完最後一口，起身活動活動關節，“他也差不多要到了，咱們過去吧。”

“才六點半，怎麼約了這麼早？”

她約了陳溯見面。阮小景協助裴連從閩川超管所越獄的案子，牽連了外勤組的好幾人，陳溯就是其中之一。

調查組在仔細複原了越獄過程後，認為光靠阮小景一人無法完成，必定還有其他人參與。在沒有确鑿證據的前提下，仍是除名了幾個嫌疑最大的部員。

葉晟也曾提出過異議，但最終并沒有能夠改變決定。

“陳溯突然找上來，我還是有些疑慮。畢竟非法組織中有意識強制能力者，說不好他是被控制的，我需要時間觀察。

至于為什麼是這個時間……也算是打他個措手不及吧，而且早起很容易神志不清，對精神類超能力者來說算是個弱點。”

葉晟早已習慣她另辟蹊徑的腦回路，隻是笑笑，不置可否。

陳溯就坐在窗邊。這家麥記快餐廳是24小時營業的，此時還未到早餐時間，除了忙碌的店員，便隻有他一人。

顧臨溪無視了他的招呼，坐下來後就開始漫無目的地打量四周。

“還記得我嗎？”葉晟率先開口。

“……你是？”

“你還記得因為什麼被除名嗎？”

陳溯遲疑地看向顧臨溪，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樣子，又轉向面前的男人。

“隻依稀記得和阮小景有關，”他如實回答，“其他的沒什麼印象。阮小景說，我其實沒有犯什麼錯，是被牽連的。”

他聳聳肩，對這件事不太有所謂。

“我其實也不在乎，她說的什麼後遺症啊，我都不知道。但我無意中發現，有許多人被她說動，相信了元能集團的那些什麼修複神經的藥，其實不過是給他們做人體實驗，為他們提供數據罷了。”

“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顧臨溪終于發問。

“這不是秘密，你很輕易就能參加元能的藥物試驗，醫院啦甚至在網上，都能看到招募。

但元能沒有說的是，這些藥物是有成瘾性的，它們都是諾維康甯的前身。

一段時間後，病人的症狀明顯得到緩解，可漸漸地，藥物持續時間越來越短，大多數人沒法再忍受比之前還要更頻繁、更嚴重的發病，隻能繼續使用。

我當初隻是因為好奇，就去看看，好在中途退出了。

其他人當然就沒那麼好運。我們這些受試者有一個群聊，一開始熱火朝天都在吹捧，哪怕實驗的療程結束了，也要花高價去購買。

而元能居然暗地裡也提供這種交易，簡直難以置信。

後來說話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好像都消失了一樣。

再後來，就是看到元能大張旗鼓地召開産品發布會，宣傳他們的新藥。

然後，我看到了你。我想或許你們還能找得到阮小景，阻止他們再這樣坑蒙拐騙下去。”

葉晟的目光一淩。

陳溯說的“你”，顯然是指顧臨溪。

但連曾審問過他的葉晟都不記得，為什麼會認出素未謀面的顧臨溪？

葉晟沒來由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卻不是來自面前這人。

陳溯滿不在乎地一笑：“我在一個叫豆苗的論壇上見過你。網友煞有介事地說，你是超能力者。

我隻是賭一把，沒想到真讓我賭對了。”

——遲早把那個論壇小組一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