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五年前天逸員工狂化事故最終如何處置，但顯然，時月的假死逃脫是調查小組、乃至總部都沒有想到的。

現在時月再度現身，必然引發巨大的震動。

除此之外，顧臨溪現在手握種種證據，足以推斷天逸内部的争鬥、狂化事故都與時晴有關，這顯然是一場精心密謀的背叛。

事關重大，她相信總部一定會允許她親自前往甯州彙報此事。而葉晟作為齊蒙叛逃始末的見證者，又親曆了狂化事故，有充分的理由同行。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暫且脫離穆瑤的控制。

隻要到了甯州，嚴歧南就不會孤立無援。

“我馬上把報告寫出來，明天一早先彙報謝局。”

顧臨溪喝掉最後一口檸檬茶，拽過椅子在辦公桌前坐下。

“我幫你。”

顧臨溪手上一頓。夜色已深，她擺了擺手：“我自己可以搞定，你回吧。”

“反正離天亮也沒幾個小時了。”

“真怕你猝死。”她無奈地笑了笑，将目光轉回屏幕。

實際上，目前的線索還未能夠還原出事件的全貌，推斷也僅僅停留在理論層面。她和葉晟都不知道時晴是如何操控了狂化事故的發生，也不知道元能及其數家關聯企業是否與異化藥劑的出現有關，更不知道異化藥劑是否是導緻狂化的罪魁禍首……

既然當年總部執意要掩藏真相，那麼現在也一定不會讓他們再繼續查下去。她本想将案件暫時壓在手裡，直到證據完備一舉摧毀時家姐妹和她們身後的非法組織。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她唯一的籌碼。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地敲着，清脆的按鍵音幾乎是這個房間裡唯一的聲響。身後的落地窗外，燈逐漸熄了，車水馬龍的幹道歸于寂廖，偶爾才有車燈掠過。

動作驟然停下，思維得到片刻喘息空間。

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眼睛還盯着密密麻麻的界面，腦子卻有些呆滞，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沒有告訴葉晟，作為保險，她還有藏着第二個計劃，計劃的核心便是她自己。

隻要成博洋向超研院上報她身體裡有晶石類似物，超研院說什麼也會将她帶走，到那時，她會找機會強行離開。

隻是這計劃不确定性太大，她無法判斷超研院會對她使用何種強制手段，一旦沒法在途中逃脫，被帶回了實驗室，就會完全陷入被動。

而成功逃脫之後，她也就徹底成了反叛者。

紛雜的思緒趁隙闖進腦海，她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久，直到葉晟跟她說話：

“這個地方需要補一條說明，但我查到你的通訊定位在這段時間有缺失，也沒有其他的佐證材料，你看怎麼處理？”

顧臨溪扶着額頭掃了一眼，便知道是跟蹤趙子延找到倉庫的那晚。

“删了吧，這段不重要。”

“趙子延還沒有找到？”

“嗯，”她不想再提，拿起水杯才看到沙發旁的飲水機已經空了，“快做完了，你現在回去還能再睡三四個小時。”

“來都來了。”

葉晟跟上她。走廊漆黑一片，她也懶得去開燈，筆直的路走到盡頭再左拐就是茶水間，她閉着眼睛都能找到。

“其實，你不用陪着我去，萬一出了事……”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猶豫了許久才說出口。

蒸汽浸潤了幹澀的雙眼，顧臨溪捧着杯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裝的是熱水。她怔了怔，遞給葉晟。

經過葉晟的手，滾燙的熱水很快降到了合适的溫度。她似乎不太滿意，勉強喝了一口，溫吞的口感對疲憊的神經沒有任何刺激。

“不是陪你，是為了歧南。起碼，我要聽她親口說個明白，幫助她也好、阻止她也好……我得做些什麼。”

葉晟的聲音低下去。借着月光，顧臨溪看到他眼中的黯然，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猝不及防地，面前的人彎下身将她緊緊地摟在懷中。她身體一僵，而後撫了撫他的後背：“會沒事的，一定能把她帶回來。”

葉晟的額頭抵在她的肩上，兩條胳膊無措地垂在身側。

她披着一件寬大的披肩，舊得已經起了球，卻格外柔軟。纖維間藏着洗滌劑的餘香，被她的體溫烘得升騰起來，鑽進他的鼻腔。

他寡言少語，喜悅或是憤怒都難以動搖臉上的鎮定，她卻能讀懂那一恍神的彷徨與畏怯——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誰都不知道，天亮之後會是怎樣的光景，所珍惜的一切能否還回到身邊。

這樣短暫的溫暖，還會再有嗎？

她不由得捏了捏他的衣角，又很快放開。

“歇夠了吧？活兒要幹不完了。”

她輕笑着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