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绫點點頭,給他們讓開路。
顧臨溪把筆錄遞給葉晟,他一邊走一邊從頭翻看。
他和顧臨溪已經審問過吳斯末兩次,由于始終沒有實質證據,他們隻能逐步試探。她的通訊工具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在被捕的瞬間,她就已經通知同夥,入侵系統覆蓋掉了所有數據。
還是那套斷臂求生的路數。
“看得出她會在與晶石、藥劑、元能等有關的話題上回避,她承認逼迫司機撞死陳溯,卻隻說是因為仇恨ADCA,想要報複,絲毫不提認識陳溯的事。”顧臨溪一邊說着,一邊接了杯咖啡。
“陳溯隻說到是阮小景找的他,吳斯末應該是很清楚沒有證據證明與她直接相關,才咬死不松口。她也在探我們的底。”
“話裡話外,都在把阮小景和自己撇清,也是在撇清她和非法組織的關系。她現在的意圖,就是要讓我們相信一切都是她出于個人仇恨而做的。”
更重要的,她還在為非法組織的藏匿争取時間。
葉晟低頭想了想:“我看,有必要查查吳斯末在ADCA時的人際關系,和她叛逃的始末。如果她真與内部的非法實驗有關,應該會和那些人有往來。”
“但這與非法組織有什麼關系?”
“按我們的推測,非法組織早已和内部人員勾結上了,并且還在積極地尋找被ADCA除名的超能力者,兩方之間,肯定存在一個聯絡人,可以從聯絡人入手。”
“聯絡人……”顧臨溪突然又想起什麼,“哦對了,這是那個Chelsea的資料,能查到的就這麼多了。她是超研院的首席科學家,芯片增幅技術研究項目負責人,她和她的師門是最早一批研究超能力的科學家團隊,可以說是元老級人物。但二十年前以患病為由,離開了ADCA,說是就此隐退了。”
“理事會竟然會允許?”
“我也覺得沒這麼簡單。Chelsea身居高位,又是權威人物,超研院現在不少研究人員曾經也是她的後輩,她要想在超研院甚至ADCA安插自己人可太容易了,理事會沒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葉晟不說話,目光移向遠處的窗外。
“在想什麼?”
他搖搖頭,語氣中帶了幾分猶豫:“如果ADCA與Chelsea達成了什麼共識,Chelsea又恰好是這一系列事故的始作俑者,你說ADCA知道了多少,又參與了多少?”
他垂下眼:“希望是我想多了。”
“往好處想,總部願意重新調查齊蒙的案子,至少說明對非法組織的滲透是不知情的。至于Chelsea……如果他們認為藥劑和晶石都出自Chelsea的手,而他們又與Chelsea保持着某種聯系,那就不會等出事了才反應過來,還拿回去偷偷摸摸地研究。研究也就罷了,偏偏什麼成果都沒做出來,”顧臨溪似乎對他的擔憂不以為意,又輕松地補了一句,“這位Chelsea還真是不簡單,一個人都抵得上整個超研院了。”
葉晟聽完,稍稍釋然。
“吳斯末、内部人員、聯系人、Chelsea,我會再查查能把這幾個人串起來的線索。在有新的證據前,不要再審了。”
“我知道,昌盛藥業那邊我也會繼續跟。”顧臨溪一邊說着,又在掃視手旁的資料,突然,她注意到了什麼——
“截至2022年七月底,有51款新藥發布,其中昌盛制藥科技旗下的契西生物有3類創新藥獲批上市……”她逐字默念,“契、西、生、物。”
她嘶了一聲,快速地打開搜索網站輸入了這四個字,出現在搜索結果的第一條便是契西生物的官網。官網做的很簡單,LOGO圖标列在名稱的左側,圖标是一個紅色的正方形圖案,圖案中央标着白色的加粗字母C。
她又看向中文名稱下方的英文:“CoengSing QIXI。”
想錯了嗎?她心中嘀咕。
“對了,齊蒙的案件,”葉晟突然說,“我聽說派給了一部。”
顧臨溪回過神:“一部?事情發生在綏港,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她忙活了半天,可不是為了給别人送業務的。
“一部裡我還有熟人,可以打探情況。”
“也隻能這樣了。其實,總部也不是為了給齊蒙洗清冤屈才……”她歎氣。
“我明白。兇手不是一個人,不管是哪方,都不想讓藥劑和非法研究的事情曝光,于是選擇了順水推舟,不約而同地犧牲他。他恐怕早已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總部之所以同意重新調查,也隻是因為要挖出潛伏的内鬼。”
他們不會在乎一個普通部員的性命。
氣氛不知何時變得沉重,二人站在窗前,越過廣場可以看到主幹路上來往的車流,厚厚的玻璃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一切都是那麼祥和、有序。連日專注于破除迷局,大腦高速運轉帶來的亢奮不免讓她忽視許多現實,此刻短暫的平靜,讓那些顧慮浮了上來。
顧向良和餘靜顯然是知情的。真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她要怎麼面對他們,他們會怎麼對待她、對待顧臨瀾,ADCA會将他們一家趕盡殺絕嗎?她不知道,隻覺得每走一步,過往的種種都在逐漸瓦解坍塌,她無路可退。
“臨溪。”葉晟叫她。
“嗯?”
“查到底也好、放棄也罷,離開或是留下,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都是無可厚非的。”
顧臨溪手心一涼,僵硬地朝他笑了笑:“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都跟你站在一邊。”他說。
顧臨溪脫口而出:“但我們不一樣。”
葉晟的神情一滞,瞳孔微顫,而後才緩緩收回了直愣愣的目光。這一切都被她看在眼裡,她不由得伸出手,下意識地怕他會就此離開。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他的語氣有些無力,“其實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已經沒可能全身而退了,但起碼現在還能幫上你。我沒救下齊蒙,也沒能阻止歧南,難道我還要眼睜睜看着你一個人去冒險嗎。”
“不,還來得及——”
“我不想,可以嗎?”
顧臨溪喉頭一哽。雙眼幹澀,她眨了幾下,好半天才艱難發聲:“你沒見過趙子延,不知道芯片移除的後遺症多嚴重,監禁、清除、洗腦,多的是比死還難受的手段,從植入芯片的那刻,就已經掌控在他們手中了。
但我不一樣。如果我是規則下的特例,就應該由我自己去冒這個險。”
“我也有能做到的事。”葉晟雙手插進口袋往後一靠,輕輕地說。
顧臨溪扭過臉,語氣生硬地打斷:“我知道,别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