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顯示屏的數字慢悠悠地跳動,顧臨溪隻看了一眼,扭頭便往樓梯間跑去。
十二樓。她氣都不喘,直奔治療室。
段绫是被救護車送回來的,她還沒來得及見上面,人就被推了進去。
“部長,您在外面等吧。”護士抛出一句話,就消失在門後。
顧臨溪扶着額頭在長椅上坐下。段绫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能力,但之前也并非次次都會有嚴重的後遺症,因此在她回來前,顧臨溪還抱着些許僥幸。
或許這次隻是一個簡單任務,或許她的創傷已經平複,偶爾使用一次能力,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現實還是給了她一記重擊。她開始後悔自己不夠決絕,哪怕是徹底關系破裂,再也不見,也比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卻無能為力的好。
“臨溪。”葉晟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擡起頭,卻在他身邊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穆瑤。
她不由得皺了皺眉,緩緩起身。
“阿绫怎麼樣了?”
“不知道,剛進去。”
“别擔心,一定會沒事的。”穆瑤開口安慰道。
“穆組長怎麼來了。”
“這次任務是我負責的,自然也由我送她回來。阿绫幫了大忙,也感謝你的支持。”
顧臨溪才想起似乎是這麼一回事,穆瑤的做法無可厚非,可此時她卻很難壓下情緒理智地交談。她轉過臉重新坐下:“麻煩你了,這裡有我在就行,人太多會打擾病人。”
“顧部長擔心部下我可以理解,但借調是正常的工作程序,希望您不要因此對一部有什麼意見。”
“我沒意見。”
顧臨溪冷聲回應,穆瑤見了她的樣子,卻突然不依不饒起來:“我們的幾個部員也隻是奉命行事,并沒有妨礙你什麼,你卻打傷他們,這筆賬我們遲早要算。顧部長,難道你的人就比其他部員高貴?”
“算賬?”顧臨溪看了一眼治療室緊閉的門,咬了咬唇壓低聲音,“要來盡管來。但我警告你,别在這裡找茬兒,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那件事與顧部長無關,你看了現場也知道,是我動的手。”葉晟平靜地說。
穆瑤轉過頭面向他:“葉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大家都是在做本職工作,憑什麼屢屢針對我的人?你們有什麼特權?”
她的聲音不覺提高,卻突然覺得脖子一緊。回過神來,已經被顧臨溪攥着衣領猛地摁在牆上。
“不服讓你部長來跟我說,你算什麼東西。”
顧臨溪離得很近,穆瑤看着那雙眼睛,内心有一瞬的駭然。這讓她差點忘了反抗。
“沒事的,我會解釋,”葉晟按下顧臨溪的手,“墓園的事本來就跟你沒有關系,是我一時着急才自作主張,不用幫我分擔。現在最重要的是阿绫。”
顧臨溪順着他的力量松了手,二人快速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垂下眼退到一旁,背過身咳嗽。感冒反反複複,始終沒好全,葉晟正要遞過紙巾,門卻恰好開了。段绫躺在床上被推了出來。
在藥物的作用下,她安靜地睡着,沒有任何異樣。可顧臨溪知道,這不意味着萬事大吉,真正難捱的還在後頭。
“有什麼情況,馬上叫我們。”在病房安置好,醫生低聲囑咐。
“知道了,這次……嚴重嗎?”
“她能意識到讀取的那一部分記憶不來自自身,我很難判斷這是好是壞。”
“那這應該是好事?”顧臨溪不太明白。
“不,恰恰相反。對抗很激烈,大腦試圖清除外來記憶,區分自我與他人。如果反應過激,可能會進一步動搖本體,”醫生歎了口氣,“這隻是一種可能,未必會發生,還需要再觀察。”
“知道了,辛苦你們。”
醫生點點頭,離開了。穆瑤突然說有事要與葉晟談,二人不知去了哪兒,此時病房裡就僅剩她和段绫,她也得以短暫松懈下來,歪着身子趴在床尾,心裡卻是煩亂。
她明白謝江海的憂慮。綏港行動部創立之初他們就在了,新創的部門、又遠離甯州,種種是非風波還沒侵擾到此處,綏港某種意義算是由他們搭建出的世外桃源。
哪怕知道平和隻是暫時的假象,可誰也沒想到變動會來得這樣快。她隻是一個小小的部長,在總部、甚至應急管理局都沒有說話的分量,想要維護的人、堅持的原則,一紙文書便可輕易改變。
她曾想過一輩子就留在綏港多好,什麼都不改變多好,可現在看來,若不向前走,便隻能任人擺布。
甯州,她終歸要回去。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又暗自苦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呢。
被子裡的人動了動,她忙直起身子去看,段绫還閉着眼,身體卻掙紮着要醒來,喉嚨中發出斷斷續續的輕哼。
“阿绫,阿绫?”
顧臨溪在她耳旁喚。
段绫突然驚醒,眼球呆滞地轉了轉,似乎不認識眼前的人。顧臨溪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敢輕易做出親切的舉動。
“阿绫,是我,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