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台上。

Chelsea手握着半透明形态的手術刀，随着她熟練而謹慎的動作，監視器中的視野在器官和血管間穿梭，層層深入。手術刀的刀刃部分沒有實體，隻有藍光勾勒出了刀鋒的形态，幾名助手在一旁默契地輔助，持在手中的器械亦是類似的虛拟形态。

患者無知無覺地平躺在操作台上，皮膚完好無損。

“看到了。”其中一人說道。

Chelsea隻微微點頭，接過遞來的器械，手指靈活地一轉，原本若隐若現的晶石完全暴露在在視野中。

“掃描。”她指示。

助手操縱微型機器人沿着設定的路線，圍繞心髒開啟掃描。很快，數據回傳，胸腔内的立體模型同步構建完成，3D全息影像漂浮在手術台上方，Chelsea用手指轉動着模型，眉頭緊蹙，遲遲沒有下達指令。

“陳，有什麼想法？”

被點名的陳姓助手就站在左側，她不自信地眨了眨眼，道：“從能量密度看，這枚晶石遠超我們能合成的極限，會不會是患者自身産生的？”

“你看，晶石中央有明顯的核心，并且形态不規則”Chelsea雙指放大模型，“很大可能，是依附着最開始的晶石碎屑形成的，最初的輻射已經消失後，晶核的顔色也比外圈更深。”

說是明顯，其實也不過是差異極小的分層。晶石形狀規則，棱角圓潤，最長的地方不到半厘米，極難分辨。

“我現在嘗試分離晶石，陳，你協助我。”

器械謹慎地探入，在碰到晶石時，暫時停跳的心髒卻輕微地抽動了一拍，Chelsea的手穩穩地懸在原處，一動不動，其他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心髒再度沉寂，仿佛剛剛的景象隻是幻覺，Chelsea仍不甘心，她輕聲說了一句“保持視野”，便再次嘗試深入。

“體征異常！”

監護儀前的麻醉醫生猛地轉過身，警報聲随之此起彼伏地響起。不需要提醒，Chelsea也能感受到手下的器官正在逐步蘇醒，恢複搏動，盡管還未能完全支撐起體内的循環，可大腦也同步被喚醒。

“檢測到超能力異常波動。”又有人說道。

心髒猛地一跳，借着這股力量，晶石從鉗子中脫離，又隐匿到了視線不可及的深處。她擡起布滿褶皺的眼皮，赫然對上顧臨溪半睜開的眼，那雙眼中滿是駭人的血紅，卻平靜得麻木。

“顧臨溪？”Chelsea試探地叫了名字，看到她手指微動，便明白她能聽見。監護儀上的各項指标都在危險的邊緣，警報聲還在響個不停，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行動，比起手術台上可能會有人喪命，他們顯然更害怕那個突破異常值的PEC波動。

眼前這個人随時會暴起，将他們殺死。

Chelsea很快就洞察到了萦繞在手術室中的恐懼。她神色未變，與助手換了位置，貼近顧臨溪的耳旁，目光一如既往地明亮：“相信我，睡吧。”

顧臨溪沒有動手，或許是因為體力不支，但更可能是因為理智尚存。她願意相信顧臨溪的強大，哪怕是在這種時候。

手術雖然沒有如預期一般，移除掉那顆危險的晶石，甚至連樣本都沒有取到，但好在有驚無險，顧臨溪也很快醒來。她坐在病床上，看完了手術全程的錄像，Chelsea沒有違背承諾，如實将遇到的麻煩都告訴了她。手術雖然未造成任何創口，以她的體質很快就能恢複，但中途的意外還是給身體造成了負擔，再疊加上深度檢測的後遺症，她的病容難以掩飾。

“看上去，晶石像是有生命似的，阻止你把它取出。”

“它當然沒有生命，”Chelsea不以為意地笑笑，“雖然我也沒法解釋是什麼原因。下一步，我想測定超能力激活狀态下，能量在你體内的調動路徑，或許能弄明白晶石輻射是怎麼影響都到PEC的。”

“嗯，”顧臨溪點點頭，“什麼時候？”

“不着急，等你康複，我又不是什麼喪心病狂的……科學狂魔。”Chelsea晃了晃金色的腦袋，艱難地想出了一個幽默詞彙，顧臨溪配合地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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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臨溪雙臂抱在胸下，無精打采地靠在車窗上，從旁人的角度看，她似是睡着了。在長發的遮擋下，她始終盯着窗外掠過的風景，在心中默默記下顯眼的标志物與方位。并行車道上，不時有車被她們趕超，遠遠地甩在身後，開出了大半路程，她才終于看到熟悉的深灰色轎車出現在視野中。

心中長舒一口氣，她閉上幹澀的眼。

赫萊一腳重刹，顧臨溪因為慣性猛地前傾，又被安全帶拽回來，這才懵然睜開眼。

“到了。”赫萊伸了伸僵硬手臂，搭在方向盤上。

顧臨溪眯着眼望向窗外，朦胧的霓虹光暈下，是熟悉的街道。

“哦，謝謝。”

“快走，我趕時間。”

赫萊實在看不慣她這溫吞的樣子。從Chelsea的實驗室出來，她一上車就歪着頭睡了，似乎是疲憊到了連戒心都無法維持的地步，赫萊有氣都沒地方撒。

連一點苦頭都不能吃嗎，真是徒有其表——赫萊緊緊地咬着唇，淡淡的血腥味從破口滲出，也全然不知。

這算什麼呢。她心中不忿。這與她十數年來遭受的折磨相比，連一個零頭都夠不上，盡管記憶被無數次地抹去重寫，它們仍會在夢境中重演，仇恨未曾有一天淡去——她就是抱着仇恨才能咬牙活得現在的。

可為什麼顧臨溪還能毫無愧疚，睡得安然？

赫萊一拳地砸向方向盤中央，響亮刺耳的鳴笛引得顧臨溪回頭看。

車很快駛離了視線範圍。顧臨溪一掃在赫萊門前的萎靡，快步走進公寓，沒過一會兒，灰色轎車跟進閘機，停在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