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溪像是早預料到她會說什麼，擡頭回了一個善意的笑，這反倒讓郁曉一愣，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這不是鬧着玩的，再這樣放任下去，把自己害死了不說，還得拉着其他人墊背。”

“不會牽連别人的，”顧臨溪語速極快地答道，“我得走了，多謝。”

郁曉的周期逆轉超能力是A級，盡管顧臨溪沒有完全将晶石的實情告訴她，她仍是可以遊刃有餘地修複波動紊亂的PEC，顧臨溪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她的能力也對失控有效。連她都沒有辦法，顧臨溪不得不另做打算。

醫療中心自然是不能去。晶石屏蔽器的作用不大，Chelsea也不能及時聯系上，現在連喻曉這邊也得盡量減少往來，以免波及無辜。晶石異動越來越頻繁，她想，時間恐怕不多了。

她放慢腳步，心不在焉地踢着路邊的落葉，目之所及是再熟悉不過的街景，視線挨個兒掃過，最終停在亮起紅燈的十字路口，她漫不經心地靠在燈杆上，數着倒數的數字，心中竟意外地平靜。

就像殺死莫舟的那晚——她心中滋生起一個念頭——複仇不過如此，死亡不過如此。

“嘿！”

左肩被重重地一拍，她扭頭看向右後方，輕快的笑聲卻從左側傳來：

“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她扭開路青檸離得過近的頭：“綠燈了。”

“臨溪姐你怎麼從這兒來？你家不是在那邊嗎？”路青檸指了指前方。

“晨跑。”

“哦——”

路青檸上下打量了一番，顧臨溪厚實的長羽絨服下，是單薄的寬松長褲，外加黑色人字拖，和“跑步”兩個字可以說是毫不沾邊。

“這不會是睡褲吧？”

“很明顯嗎？”顧臨溪低頭扯了扯褲腿。

“你又在辦公室睡？”路青檸一臉恍然大悟，叉着腰質問，“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她的念叨像開閘的水，一路上停不下來，顧臨溪隻是聽，沒有像往常一樣搪塞敷衍，路青檸住了嘴，半是納悶半是尴尬：“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顧臨溪笑着聳聳肩：“沒有，你是關心我嘛。”

“嘶——”路青檸摸了摸胳膊，嘟哝道，“有點肉麻。”

“……你還真難伺候。”

寒冷的空氣竄進鼻腔，刺激得人眼睛發酸，顧臨溪移開目光，以免讓人看出端倪來。路青檸貼近時的溫度，讓她在死亡面前的麻木意志有了些許松動，她忽然生出不舍來，連帶着過往的種種都一并浮上腦海。

放不下的東西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臨溪姐，今天真的要把吳斯末移交給超管所了嗎？她還什麼都沒交代。”

“逼得太緊了，讓她在心理上占上風，以為我們把她的價值看得很重。再者，吳斯末等人自以為熟知超管所，把她放到那兒，自然會比在五部松懈。人一松懈就難免有破綻。”

路青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有道理。”

“昌盛和元能有什麼動靜嗎？”

“我們一直在盯着，沒什麼異常活動，元能自從出了事，有問題的産品線就關停了。至于昌盛藥業，我和成主任與他們交涉過一次，沒試探出什麼來，所有生産流程都是合法的，但我覺得奇怪的是，昌盛的高層領導似乎十分在意我們對考普瑞芬的質疑，甚至在沒有有力證據的情況下，主動承諾會暫停生産，追回售出的産品。”

“提了非法研究的事？”

，“當然沒有，提都沒提！所以我才覺得蹊跷。如果我是老闆，會覺得是競争對手在無端挑事，”路青檸拽着她的臂彎，快步走過人行道，“可他們非常配合。”

這會是赫萊等人對她的試探嗎？

“如果——有總部或是超研院的幫助，會不會更方便？”路青檸小心翼翼地試探。她雖不清楚顧臨溪在甯州經曆的種種，卻也隐隐察覺到關系的微妙。

“放心，我會和上頭溝通，你繼續監視昌盛藥業的行動，不排除他們這麼配合是想動搖我們的懷疑。我看最近案子少了很多，也可以看出非法組織想暫避風頭……”

“或是在謀劃什麼大事。”

“嗯，總之不要掉以輕心。”

如果赫萊的計劃真如她猜測的，那她要做的就是放松這邊的控制，配合他們的行動，隻有這樣，他們才會放心地推進下去。

而所謂的“和上頭溝通”，當然隻是說辭，她并不打算讓總部知道非法藥劑的消息。這些藥劑一旦被繳獲，就會成為超研院手裡的工具，依然會有人因此而犧牲。

她不信任任何一方，亦不想把刀遞到任何人手裡。

“我去換套衣服，你再确認一下移交的事項，”她擡起腕表看了一眼，寬慰似的拍了拍路青檸的背，“别擔心，會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