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彈被安全轉移，疏散到外圈的人們陸續返回。雖然大堂一片狼藉，但沒有損傷結構，樓上的客房仍是能繼續使用。

“多安。”

段多安遠遠地看到岑遠獨自坐在台階上，正想過去，就被人叫住。叫住他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因為臨時被通知避難，她還穿着睡衣和拖鞋。

“二姨，您怎麼來了？”

“航城新區的工程竣工，我來看看，”段莉然冷臉打量他一番，“我聽說有人身上綁着炸彈跑進來了，你是為了這個來的？”

“不，那是個意外。您放心，已經安全了。”

他在面對段家人時總有些拘謹，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每每此時，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以什麼身份面對他們。段家無疑是把他認作家人的，吃穿用度一概不省，從前他決心留在ADCA，段家也沒有因為他是小孩子而蠻橫幹涉，但越是如此，他越覺虧欠。

“其實你外公走之前，百般囑咐我，讓我勸你回家，但這話我知道你也聽不進去，我們全家都是這個倔樣子，尤其是你媽。我也不啰嗦，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她的目光飄向碎了一地的玻璃，眼裡似有動容，表情卻仍是冷冷的。

看見二人沉默，助理輕聲詢問：“董事長，外面還下着雨呢，你看要不要到會客廳說話？”

“不必，我這就回房。”

段多安點點頭，目送段莉然離去。

岑遠還在那兒，彎着腰枕在胳膊上。李晉死的時候，她的胃痛也來得突然，她當然沒有後悔過曾經的所作所為，為了達到目的，無論是李晉還是自己，她都可以犧牲。

可他說的，也不全然是錯。他那樣的人，生死去留全在她一個人一句話上，她不後悔，卻也有罪。

算了，等真下了地獄再說吧。

她突然想起什麼，騰地站起來，一轉身就撞上了段多安。

“通知醫療中心，給李晉做屍檢，我要看他的頭。”

“頭？”

“腦子，看腦子。檢查他的PEC。”

“我明天一早就聯絡，”段多安一愣，“有什麼不妥？”

“他什麼都記得，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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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晴了。

岑遠下車時被炫目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大清早的，醫療中心還沒有開始忙碌，門診大廳在亮堂的天光下更顯空蕩。她扭頭看到顧臨溪一邊啃着包子一邊低頭看手機，也沒看到她，就這樣徑直走了過去。

“喂。”

“哦，來這麼早。”

“等屍檢結果。”

“我聽說了，昨晚他們連夜才縫合完畢，今天沒那麼快上班，”顧臨溪三下兩下吃完包子，“跟我說說犯人的情況，或許我能幫上忙。”

“也行。”

李晉雖曾是超管所的人，但現在被懷疑為非法者，案子自然是歸行動部管，按規定岑遠不能擅自插手，顧臨溪也沒提這茬兒，隻說是“幫忙”。

“昨天我和李晉溝通時，發現他雖然精神不穩定，但有關ADCA的事都記得很清楚，也知道是我把他趕出去的。一般來說，剝離芯片的同時也會清除部分記憶，就算有漏網之魚，也不會邏輯如此完整。”

“他說的都是事實，沒有臆想的成分？”

“沒錯。”

顧臨溪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後卻突然說：“我去買杯咖啡，你喝嗎？”

“不用。”岑遠擺擺手，也沒生氣。

顧臨溪現在對這些事已經見怪不怪。這背後要麼是郁曉暗中幫忙，要麼是西昌山實驗室計劃的一部分，如果是前者，那就好解決多了，即使屍檢結果證實大腦損傷被修複，也找不出原因，最終隻會歸咎為清除工作出了什麼差池。

但若是後者……她不确定非法改造會不會留下痕迹，即使成博洋還聽自己的，岑遠的眼睛也在盯着，很難壓下不上報。

她看了眼時間，迅速撥通郁曉的電話。

“……喂？”

“幫我認個人，照片發你了。”

“大姐！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抱歉，情況緊急，”她想了想，又補充，“求你了，拜托，就看一眼。我挂了，你看信息啊。”

她聽見對面一聲重重的歎氣，知道是答應了。很快對面就回了個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