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
她删掉聊天記錄,拿起咖啡就往回走。
“認識你,我算是又當上牛馬了。”郁曉又彈了兩條。
岑遠抱着雙臂,歪坐在沙發上像是睡着了。可顧臨溪一靠近她眼皮也不擡,張口就問:“想好怎麼跟我說了嗎?”
“想好了。”
“……?”岑遠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話太委婉了,她聽不懂意思。
“我去确認一件事。”她從容地坐下。
“什麼?”
“李晉的病曆。他是去年超管所異化事故的受害者,曾在醫療中心接受過一段時間的隔離觀察,後來被轉送甯州。異化事故的内情并沒有對外公布,你對醫療中心的說法是怕他受到刺激精神不穩定,所以要求隔離觀察。可既然醫療中心的意見是無異常,為何後來你決定開除他?是甯州醫療中心或是超研院的建議嗎?”
病曆确實看過,卻不是在剛剛。顧臨溪垂眸喝了一口咖啡,神色如常。
“我詢問事故經過時,他告訴我異化會傳染。”
“傳染?”顧臨溪怔了怔。
“超研院需要時間研究,但我認為等不了了。李晉有風險,不能留在ADCA,也不能讓他把超管所裡發生的事洩露出去,所以開除是最好的方法。雖然最後證實異化沒有傳染性,但我不能賭。”
“許總也同意麼?”
顧臨溪覺得說不通。早先許玉綸讓雷行小隊突襲雲頂智能,就是為了得到Chelsea的研究成果,結果隻繳獲到半成品藥劑,連半個人也沒抓到,現在有一個現成的潛在異化者,為什麼不留下他?
岑遠淡淡地答:“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也許你的判斷沒錯,他是潛在的異化者。”
“但外表上……”
“據我了解,異化藥劑有極強的不定向性,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後來放棄了這項研究。雖然概率極低,但也有對異化藥劑接受良好的個體,李晉說不定就是這個幸運兒,異化藥劑非但沒有讓他發狂而死,還意外地修複、甚至強化了受損的大腦。當然,事實是怎樣,還是要等解剖結果。”
這是成博洋對增幅藥劑的推測,顧臨溪真假摻半地說給岑遠聽。她知道超研院對增幅藥劑的研究不深,異化藥劑更是無暇顧及,就算岑遠去超研院問,也得不到什麼确切答案。
無論屍檢結果如何,她都要讓岑遠往“李晉是潛在異化者”這方面想,必要時,岑遠或許還會将這番話講給超研院聽。
“我明白了,”岑遠若有所思,“你說的這些,超研院知道嗎?”
“交接樣品的時候都在報告裡寫明了。”
“你覺得,他會不會勾結非法組織?”
岑遠問得直白,她反倒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想了想,她試探性地問:“你是說異化事故之前就……”
“我倒沒想得那麼遠,”岑遠忽地一笑,眸光如炬地盯着她,“不愧是你,僅憑幾個案子就對藥劑了解這麼深,比超研院那幫家夥效率高多了。”
她不緊不慢地抿一口咖啡:“那倒不是,我隻是在腦子裡想想,又不用動手證實,當然還是以超研院的說法為準。”
要動搖岑遠沒那麼容易,她也沒想過對方對自己有多信任,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适時閉嘴,以免引火燒身,案子說到底還是要行動部來查,她仍掌握着主動權。
“成主任來了。”岑遠挑了挑眉。
說罷,電梯顯示屏的數字跳到1,成博洋左右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她們。
“岑隊,顧部長,請到解剖室吧。”
顧臨溪不說話,隻跟在岑遠身後。她和成博洋有陣子沒見過面了,說不清是誰在避着誰,有時她也愧疚那時是自己說話過分了,但更多時候,她不願意每次都要揣度哪句話是真心哪句話是假意,索性不要交談。
她甯願跟岑遠相處,對方起碼打一開始就亮明立場,反而少了許多負擔。
成博洋的目光隻是掠過她的臉龐,沒有多停留一秒,仿佛他們向來就是這樣相處的。
解剖室和停屍房等都安排在院區西北角的一棟獨立的矮樓中,樓高不過四層,與其他樓棟沒有連廊相接。他們穿過中庭,從門診樓後門抄近路,很快就看到那棟略顯老舊的建築。
踏上台階,岑遠的腳步略停了停。“太平間”三個字低調地釘在白牆上,卻讓她思緒飄忽。
“有什麼問題?”顧臨溪在她身後問。
岑遠突然不知該說什麼,隻能沉默着跟上成博洋。
她有時還會夢到那些成排成排的金屬抽屜,嚴歧南就躺在裡面。這是很冷的地方,冷到連熊熊燃燒的大火都無法讓她感覺到一絲溫度。
猝不及防,撲面而來的冷氣讓她驟然回神。
“在這裡換無菌服,”成博洋打開一扇門,對她說道,“死者已經送進解剖室,一切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