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磁艙的環形艙門無聲開啟，助手将李晉的屍體安置在檢查床上，頭顱被支架固定着，準備就緒後，陳醫生在控制屏上快速操作，檢查床緩緩劃入艙内。

無菌室的其中一面玻璃上顯示出數據流，腦部的三維結構逐步形成，随着醫生的操作，三維圖像被反複地翻轉、放大，成博洋在陳醫生身旁，偶爾發出幾句指示。

岑遠和顧臨溪看不大懂，隻能耐心地等着。

“圖像現在定位到PEC，可以看到芯片摘除的痕迹，”成博洋指着三維結構中一處不規則孔洞解釋道，“這是原芯片的位置。”

“主任！有東西！”陳醫生的聲音從透過防護口罩，有些發悶。他一邊說着，一邊轉換了顯示模式，三維圖像覆上了一層青色的半透明遮罩，映得他們臉色發青。

“切換DWI和DTI成像。”

“缺口有東西。”陳醫生的聲音有些發抖。放大數十倍的神經纖維束的彩色示蹤圖在衆人眼前鋪開時，無菌室内響起抽氣聲，即使不明白怎麼回事，她們也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

本應斷開的缺口，在影像中卻能清晰地看到再生的纖維纏繞成一團一團的結節，結節之間又有數量不一的纖維連成通道，形成疏松的蜂窩結構。這些纖維纖細孱弱，如荒原上後頑強生出的草。其間閃爍着不應存在的紫色熒光。

顧臨溪看懂了，沒有作聲。

李晉果然接觸過Chelsea一行人。雖說李晉和岑遠有仇，但岑遠一到綏港，李晉就恰好知曉了她的行蹤，這未免太過巧合，很難說不是背後有人指使。

他們不需要費心籌劃，隻要讓他想起被掃地出門的過往，他自然是會找岑遠報仇的。不管結果如何，他們都沒有損失，甚至坐收漁利。

幸好岑遠沒出事，否則總部非得把綏港翻個底朝天不可。

“PEC再生，這……”

“解剖吧。”

“等等，”顧臨溪阻止，“上報超研院。他的移除手術是超研院做的，又是重大事故的幸存者，我們不要插手。”

她朝向岑遠：“不好意思，岑隊，醫療中心會盡快将死者轉送到超研院，超研院的樣本數據齊全，由他們親自檢查會更好。”

“這些熒光微粒，”她指着屏幕上的纖維結構，“成分可能和晶石相同，也可能和舊的那份藥劑相同，我之前在超研院也和他們說過。”

岑遠知道她指的是異化藥劑，點頭道：“明白了，你的推斷我也會轉達。”

“成主任，你的意見呢？”

“我同意顧部長。死者的PEC出現不尋常的愈合，結節顯示了神經纖維過度無序生長的迹象，恐怕不是我們這兒能處理的。”

過度生長。顧臨溪在心中默念這幾個字，沒有緊跟着岑遠和陳醫生離開無菌室，而是叫住成博洋。

“你說，這些結節是神經纖維過度生長形成的？”

“沒錯，”成博洋見她問，回身重新打開掃描圖像，放大到百倍，“你看，對比正常的纖維，它們的結構不完整，末梢還未形成，又生出新的分叉，雖然數量多，但這種結構傳導性很差，通過模拟電生理實驗就可以驗證。”

“這倒是印證了你之前的猜想。徐銘的屍檢數據還在嗎？”

成博洋一怔：“果然又是因為增幅藥劑？”

“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徐銘和夏雯雯都沒有在醫療中心做詳細的屍檢，超研院掃描過PEC，如果有這麼明顯的異變，他們肯定能看到。但數據，就不一定能要到了。”

“是一定要不到，”她也學着成博洋的樣子轉了轉三維圖，“算了，讓他們操心去吧，我不想惹這種麻煩事。”

超研院喜歡藏就盡管藏着，她可以去問Chelsea。

“省些事也好。最近身體怎麼樣，超能力使用還正常嗎？”

“都好，”她漫不經心，“我按時來複查，你不是都能看到嗎。”

成博洋重重地歎氣，沒再說什麼。

“博洋，從前在甯州的時候你就負責看護我，有時我溜出去，你也裝作不知道，等時間差不多了，你還特意把病房的護士支走，讓我偷偷摸摸地回來。”

“怎麼突然提這個？”

“你有你的責任，我不會妨礙你，讓你為難。可我也厭倦了要與人戴着面具周旋，說着違心和算計的話，所以我想聽你一句實話，超研院把你安排在這裡，是為了監視我嗎？”她向後曲着手肘，撐在檢查床的邊緣，“是也好，不是也好，隻要你說我就信，我不想整天猜疑。”

“不是，他們沒有讓我監視你。”他輕聲答。

他看見她偏過頭，數據流映在瞳中的亮光随之黯淡：“是我多想了，對不起。”

她似乎是松了口氣，成博洋也一樣。

---------------

“姐！”

顧臨溪一進家門，顧臨瀾就急匆匆地迎上來。

“姐，安文悅有麻煩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安文悅還有一個月就能離開總部集訓基地開始實習，顧臨溪早已想好到時把她要過來，帶在身邊，沒成想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問題。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