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沒定下,這樣興師動衆的不好吧?”岑遠拉開車門的手停了停,猶豫着問。
“二姨很忙,能碰到面不容易,而且,”段多安嘴角微彎,“她是個好心的人,我隻提了一句黃永希的事,她就讓我叫你們出來商議。”
“那好吧。”岑遠松了口氣,想着人已經到了,總不能再請回去。
見面的地點自然是璞悅酒店,黃永希白天沒有排班,早早就到了。她原本不應該站在外面,大堂經理端上熱茶請她在會客區稍坐,她實在是不适應,借故跑到外頭閑逛。
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喊,竟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她能感覺到周圍人的态度有了變化,一連幾天沒有排班,是去是留也沒有準話,她隻能整日躺在出租屋裡,用那台舊電腦找新的工作。
出租屋附近是一所學校,她每日聽着早操的廣播起床,總是要坐在床上出神。
一聲悶悶的鳴笛将思緒拉回,她擡眼看去,黑色轎車沒有按照路線駛上斜坡,而是停在了噴泉前,離她三四米的地方。
“怎麼不進去?”岑遠探出頭問。
見黃永希猶猶豫豫地不說話,岑遠幹脆下車,朝段多安說道:“你去停車,我在外面等你。”
“岑姐姐。”車駛離視線,她小聲地喊道。
“影響到你工作,抱歉了,”岑遠輕拍她的胳膊,“突然叫你來,是想談談上學的事。”
“我?”她詫異。
岑遠點頭:“有一位段阿姨願意幫助你,但還是要看你的意願。如果你想,可以安排你在綏港上完高中,你隻需要好好讀書,錢的事不用擔心。”
“可家裡……”
“我知道你的顧慮。這樣吧,咱們和段阿姨聊聊,看看她有什麼辦法,行嗎?”
黃永希的想法,岑遠也拿不準。她早已了解過黃永希家中的情況,原本對黃家而言,供養一個孩子讀完高中并不是特别大的負擔,但黃永希的父親做生意虧了錢,又意圖通過賭博來回本,果不其然欠下更大的債,連黃天浩都從私立轉到了公立學校。生活難以為繼,黃父動用關系修改了黃永希的年齡,讓她辍學打工,自力更生,家裡也就少了一個負擔。
其實,擺脫一個黃永希,對債台高築的家庭來說,也隻是杯水車薪。岑遠忍了又忍,終究沒有把狠話說出口。
——他們已經抛棄你了,又何必為事事想着家裡?
“岑姐姐,”黃永希的眸光閃了閃,又下定決心似的直視她的臉龐,“媽也是為我好,我爸他……不是好人。”
岑遠喉嚨一緊,半晌,才艱難地咽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拉過黃永希的手。黃永希順從地任岑遠揉捏着自己冰涼的掌心,不知為何,她不抗拒岑遠的自作主張,在這陌生的城市中,或許隻有這一人願意關心她。
“你媽媽有提過我嗎?”岑遠一面拉着她往酒店裡走,一面換了個話題。
“我問過幾次,她說你是遠房親戚的孩子,論輩分算是表姐。”
“那你以後就叫我表姐。”
“表姐,”她乖巧地喊,“我從小就覺得奇怪,我媽的眼睛又大又圓,還是雙眼皮,但我和阿浩都沒有她那樣的眼睛。”
“嗯,可能你們比較像爸爸。”岑遠不明所以,隻能随口應和。
“但剛才我發現,你的眼睛倒很像她的。”
“畢竟是親戚。”
岑遠轉開臉,輕描淡寫地回答,正巧看到段多安帶着段莉然來了,便順理成章地止住話頭,拉上黃永希快步迎上。
“二姨,這是岑遠岑隊長。”
段莉然颔首:“上次在宜東見過,不用客氣了。這孩子就是黃永希?”
“對。”岑遠說着,暗暗輕拍黃永希的後背,黃永希會意,站得更直了些:
“段阿姨好。”
“嗯,好孩子,”她看了眼腕表,“我隻有半個小時,長話短說。”落座後,她又率先開口:
“永希的情況我了解了,入學不是什麼問題,江灣二中是封閉式寄宿學校,日常生活都在學校裡,比她一個人住在外面要安全,但也很辛苦,你能接受嗎?”
三人齊齊看向黃永希,她抿了抿唇,點頭應道:“我可以。”
“好,其他的你們都不用操心,一應都能安排好。将來要考大學,或是學技術、工作都好,都随你決定,隻有一條,無論多辛苦你都要堅持讀完高中,這樣我和岑隊也不算白操心。”說罷,一直神情嚴肅的段莉然朝岑遠笑了笑。
“謝謝段總。可我還擔心這孩子對家裡不好交代,再怎麼說也是監護人,若他們執意要帶走她……”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她已經是成年人了。”
段莉然在“成年人”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岑遠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