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的第一晚過得并不安穩,輾轉半夜才入睡,天剛擦亮便醒了。眼見是睡不着,顧臨溪起身拉開窗簾,趴在窗沿上看向遠山。籠罩在薄霧中的高樓鱗次栉比,順着高高低低的地勢排布,當金光攀上最遠處的一角時,街燈一齊熄滅,幾聲鳴笛也遙遙傳來,徹底刺破難得的甯靜。
時間差不多了。
她收回思緒,伸了個懶腰,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漱。
房門被敲響,她咬着牙刷就去開門,竟是餘靜。
“媽,怎麼了?”
她退了一步讓餘靜進來,餘靜反手關上門,在書桌前坐下:“方姨在做早餐,一會兒吃完了就去超研院,測試的事宜何欣會安排的,你聽她的就行。”
“好。”這些早已交代過,顧臨溪知道她不是為了說這個來的。
“能力提升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清楚,也就測了那一次,”她頓了頓,“說不定是儀器誤差。”
“失控前有什麼征兆麼?”
“沒什麼特别的……”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能耐大了,能瞞天過海。”餘靜壓着音量,冷聲打斷。她微微眯起眼,打量着顧臨溪,後者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她似乎對這樣的反應很滿意,怒火平息了幾分。
“綏港醫療中心報告說,在你的體内發現晶石疑似物,後來,那東西離奇消失了。”
“是的,”她坦然承認,“大概是處理晶石爆炸現場時,不小心沾染上了。晶石的輻射會衰減,更何況是這麼小的碎片,後來消失了也不奇怪。”
“要不是出了能力失控這一系列的事,醫療中心還打算繼續替你隐瞞呢!你知道這多危險嗎?顧臨溪,你在綏港真是隻手遮天了。”
她抿了抿唇,直視餘靜的雙眼:“我認為沒那麼嚴重,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您認為失控和晶石有關?接觸過晶石的人犯不少,可為什麼偏偏隻有我這樣?”
她語氣誠懇地詢問,餘靜欲言又止,隻得歎氣道:“晶石的研究尚不明朗,但終究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不想你淌這個渾水。許總親口說過要你在綏港好好幹,你以為是看重你嗎?她隻是想利用你。”
“利用我什麼?”
“利用你找到晶石背後的人。這些人在綏港活動頻繁,明顯就是沖着你來的,許玉綸這是把你當誘餌用啊。她才不在乎你的死活。”
顧臨溪挨着床邊坐下,有些發楞:“沖着我來,為什麼是我?”
“總之,”餘靜已經不打算再談下去,“爸爸媽媽不會害你,都是為了你好,你也要學會保護自己,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我會想辦法讓你早點調回來。”
“嗯。”她低低地應了一聲。
餘靜看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隻當是聽進了自己的話,内心動搖,于是起身道:“好了,我還有事,今天就不陪你去了。”
她木然點頭。
餘靜離開後,她的表情才松了松,恢複往日的冷淡。冷水撲在臉上,消去了最後的困意,她迅速地換好衣服,想了想又把包裡的毛絨土豆翻出來,塞進口袋裡。
她一到超研院,就徑直去找何欣。何欣沒想到她找到了實驗室來,設備還在做最後的調試,隔離艙的門大開着,裡面擺着一架龐大的儀器,儀器正中央是僅能容得下一人的豎直艙體,暴露的電線纏繞在上方,幾個研究員正在将艙體裡伸出的軟管逐個連接在對應的豎管上。
“測試還沒準備好,先去507吧。”
507是腦波解碼中心。她眉頭微皺,沒有詢問,默不作聲地跟着何欣。
“你剛經曆過失控,安全起見,要先檢測PEC和芯片的穩定度。”
看到解碼中心手術間的病床,她心中湧起異樣的感覺,盡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仍是下意識地抗拒。何欣的解釋很合理,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能順從地換了衣服躺上手術台。
無影燈沒有開,她看着白色的天花闆卻覺得刺眼。
“顧小姐,不要緊張,我現在要給你麻醉了。”
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下定決心般緊咬下唇,側過身蜷着,一陣刺痛後,意識很快中斷。等再度醒來,她卻發現自己沒法睜開眼,四肢也是動彈不得。
這與蘇醒時的無力感不同,她無法感知到身體的存在,仿佛意識脫離軀殼,無依無靠地懸浮着。
定下心神,她在黑暗中摸索,試圖探聽周圍的動靜。細微的窸窣傳來,那是液體在管壁中流動的聲音,漸漸地,她“看”到一小簇紫色微光,如陽光下漂浮的塵粒。
塵粒越聚越多,越來越近,熒光仿佛有溫度,灼痛了她的“眼”。
晶石。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