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的小型電車轉過路口。視野轉換時,聞暄夏看到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走向百思不解飲品店。
走在後面的女生是明顯花心思打扮過的聞欣,她的白蓮花般的繼妹。
走在前面的高個男生……受角度所限,聞暄夏扭過頭,也沒看清具體衣着、發型和長相。
***
聞暄夏懷疑昨晚走在聞欣前面的男生是葉見熾。
次日葉見熾來聞暄夏家工作,她特意趁他在廚房洗碗時,去玄關看他穿的鞋。
——昨晚在車裡受物體遮擋,她沒看清男生的具體衣着、發型和長相,相對有印象的,隻有男生的鞋。
米白的底色上渲染小塊棕色,鞋尾用熒光橙勾描抽象的圖案。
眼前的這雙鞋和昨晚在夜色裡的鞋有八分像。
行吧,如果昨晚“一男一女”中的“男”是葉見熾,也不是什麼奇怪事。
他們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年級,又加上了微信,且已知聞欣喜歡葉見熾……
假如葉見熾和聞欣正兒八經地在處對象,她還要再又勾又撩葉見熾嗎?聞暄夏在心裡問自己。
大概率不會了,她是很讨厭聞欣,但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價值觀,突破自己的底線,去挖别人的牆角。
聞暄夏走向客廳,耐心地挑出并揪掉水培綠植的枯葉。
她不覺得聞欣和葉見熾談上戀愛了。
當時男生随性大步走在前面,女生踩着似乎不合腳的鞋小步而稍顯費力地跟在後面,中間還隔着近兩米的距離。
她也不覺得葉見熾對聞欣有超過普通同學的好感。
為此,聞暄夏又翻了一次葉見熾的朋友圈,他的近三天動态都有聞欣的點贊或評論。而男主角還是老樣子,沒回複她的任何評論,包括抛出問題型的留言。
如果男女朋友是這樣的相處模式,那也蠻罕見的吧……
葉見熾拎着一袋垃圾從廚房出來,映入眼簾的就是蹲在牆角的雇主,跟隻食草系小動物似的。
她腦門上戴有米色毛茸茸的耳朵的發箍,深棕的長發垂順地貼覆肩膀,牛油果綠的無袖背心,露出雪白纖瘦的手臂,整個人散露出些許純美、無害。
聞暄夏把手機屏幕朝下擱在地闆,手上沒閑着,繼續揪折植物的幹枝枯葉。為了給葉見熾讓道,她往旁邊挪了兩步。
并非有意地,站着的葉見熾瞰到她翩揚的鎖骨,半簇擁的柔膩雪團,幾縷發絲淩亂地壓在衣服裡。
葉見熾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徑自走向玄關鞋架處。
“葉見熾——”突然聽到雇主喊他的姓名。
“你有對象了嗎?”問題的内容也顯得突然。
“超過四秒不回答,就當你默認‘沒有’了。1——2——3——4——”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呀?”
葉見熾用零點九秒思索了他與發問的人是合适聊這種問題的關系嗎——不太合适,他們好像就比陌生人多了層“雇傭”合約而已。
“問這個幹什麼?”
聞暄夏掌心裡握着幾片枯葉,迤迤然站起來,“研究一下努力的方向。”
午間的陽光充盈,映着她揚起的唇角,晴水漣漪的眼眸,波光流轉間一股俏魅風情。
分明是靜音款的中央空調,運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葉見熾的智商和情商都不低,聞暄夏最後一個字出口的同時,就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是沒有遇見過類似的暗示,稀奇地,這次他不知道如何應答。
“……走了。”葉見熾換回自己的鞋,利落地拎着垃圾出門。
聞暄夏揉捏着手中的枯葉,淡定分析,這人離開得這麼快……
他這樣的反應,說明她是有點可能拿下他的吧?
聞暄夏不後悔今天說出這麼“突然”的話語。
冷不丁進攻一下,不适合再繼續進攻,得緩一緩。張弛結合,才更容易攻心。
聞暄夏要先晾一會兒葉見熾,正好把去找外公外婆的計劃提前。
下午多學習了一個小時,轉天一早,聞暄夏拉了個小行李箱,坐動車前去外公外婆定居的四玖市。
出門前她發了消息給葉見熾,告訴他今天、明天和後天,她都不在家,不用來做飯。
葉見熾就回個了“嗯”,不過回複得挺快。
七個多小時的車程,聞暄夏到了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小區,沒怎麼費勁地找到三棟第一單元。
她找出挎包裡有年頭的門禁卡,刷開了單元樓門,自己擡着行李箱上樓。
聞暄夏有外公外婆家的鑰匙,但怕吓到老人家,或者他們家裡有其他人,沒貿然自己開門進去。
聞暄夏敲了幾下門,外婆的聲音隐約地透出來,越來越清晰:“是誰啊?”
“外婆,我是夏夏。”知道外婆可以從門内透過貓眼看,聞暄夏還是響亮地回應了。
“夏夏!我的乖夏夏!”外婆從門裡迎出來,“什麼時候到的四玖市?累不累?肚子餓不餓?”
“一出動車站就來這兒了,在車上吃了點面包——我自己來拖行李箱吧。”
“今天我煮了綠豆粥,我去給你盛一碗。”
外公不在家,外婆說他去參加在當地舉辦的器樂交流活動.在聞暄夏喝粥時,外婆給外公打了電話,叮囑他下午回來時買這樣菜那樣菜。
“鍋裡還有粥,再喝一碗嗎?”結束通話的外婆問。
“不了。”聞暄夏笑說,“讓胃多留點空,晚上要吃外婆做的菜呢。”
外婆輕拍聞暄夏的手背,“好好好,等你外公一回來,馬上就準備晚飯。”
聞暄夏把行李放到房間,洗了澡又洗了頭發,沖掉了大部分長路上的勞頓。
外婆外公做了四道菜,有三道是聞暄夏小時候就愛吃的,這麼多年味道一直保持不變。祖孫三人其樂融融地吃了飯,又一起出門在沁涼的夜風裡散步。
上一次聞暄夏和外公外婆見面是在清明節,一同去給她逝去的母親掃墓。距離現在三個多月,時間隔得不多,平時經常也有手機聯系,但兩位老人尤其是聞暄夏的外婆,今天依然是事無巨細地關心詢問外送女的近況。
聞暄夏早就跟他們說了,她今年辭職在青連市自住,全心準備考研。外婆還萌生過去青連市陪同照顧她的打算——當然聞暄夏不願勞煩外婆,且希望外婆和外公盡可能多享受退休的生活。
“今年聞輝建定期給你生活費嗎?”
“可能不算是生活費,是我說要買東西,他給的錢。今年給過6000、1000、15000。”
聞暄夏很少會用很主觀性的形容詞彙去描述聞輝建的行為,也很少會在媽媽這邊的親人面前抱怨父親或繼母或繼妹,通常是親人們問了,她盡量客觀地回答。
往往是這樣,聞暄夏母親這邊的親人越發心疼她。
“說要買東西才給,這種人當什麼父親。”聞暄夏的外婆是個有修養的人,再不滿意聞輝建,也不會在孩子面前批判太多,“從這月起,外婆每月給你打生活費。”
“不用不用,我之前工作攢了些錢,目前手上一共六七萬呢。再說呢,我都大學畢業了,應該是我給你和外公花錢。”聞暄夏對疼愛自己的人向來坦誠。
外公:“我們自個兒有錢,給我們錢幹什麼?”
外婆:“那不是,我和外公比你的錢多。”
聞暄夏一手挽着外婆的胳膊,一手輕拉着外公的衣角,“你們對我真好~”
家庭環境的原因,過去的她不太會表達愛和感恩,上了大學後,有意地修正嘗試,這方面改變了許多。
“傻孩子,”外婆眼眶莫名有些濕,“你小時候我們都沒帶過你,哪裡對你好了?”
聞暄夏低頭踩自己的影子,“反正就是好,我能感覺到你們的愛。”
比早逝的爺爺、重男輕女的奶奶和找了新妻子的父親好多了。
就算不和别人比,外公外婆對她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