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幫人會怎樣教訓她,是像她看到的幾個精壯男孩被掏空肚子,摘走裡面的器/官;還是把她的手腳打斷,丢在路邊乞讨給他們賺錢。
但不管是哪種都無所謂了。
“跑啊,接着跑啊——”
毛發旺盛的手捏着這個差點還害他們交不了差的逃犯,發狠地在她的下巴上擰了把,卻像被毒蟲蜇了一樣。
男人啐了一口,大力的甩了甩手腕,反手揪起了小瑪蒂爾達的衣領,提起她就要往回走。
沾滿黑灰的褲腿,在地上留下了殘忍的拖痕。
就在她以為自己被這個世界抛棄的時候,她的神祇出現了。
這座人煙稀少的海港小鎮,因為幾個世紀前爆發的那樁血腥冤案,總會有些關于巫師複仇的傳言流出。
小瑪蒂爾達當然也聽過不少,這還是她親眼看到神迹降臨。
那塊擋住她去路的殘破石碑,被男人重重的踩了一腳後,突然爆發出了陣白光。
灰蒙蒙的方尖碑從裡崩裂開,一塊外表精美的懷表從中掉出。
男人雙眼放光的上前,用手肘搡了把同樣面露貪婪的同伴。
這是上帝看他辛苦一天,特地給他的寶貝!别想跟他搶!
他貪婪的抓起那枚懷表,還沒仔仔細細地翻動查看,就感覺掌心像被誰用滾燙的鐵水澆過似的。
這并不是錯覺。
琺琅懷表的外殼處冒出了一股股黑水,帶着不詳的綠色霧氣,迅速占據了他整個手掌。
男人大張着嘴還沒擠出嚎叫,拿着懷表的手,就癱軟的化成了一灘難看的液體,盛放他的袖口隻剩下空空蕩蕩的布料。
懲治‘竊賊’的黑水卻并沒有停止,從腐肉缺口處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蔓延下去——直到那隻棍子砸落在水坑裡,旁邊零零碎碎地堆着幾片布料。
“都,都是他幹的!跟我沒關系!不關我的事啊——”
尖嘴猴腮的男人隻差沒跪在地上求饒,眼神不住的往那灘散發着惡臭的水瞟去,又在下一秒哆嗦的移開視線。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虔誠感動了神明,要了男人命的黑水并沒有纏上他,而是安分地待在原地。
他以為自己得到赦免了,連滾帶爬地往回逃命,兩隻腳卻越來越沉,像被千斤重的石塊向下拽。
他顫顫巍巍地低頭,隻見黑水逗弄的爬上了膝蓋。
分流形成的水點,正俏皮的跟他‘招手’,卻在下一刻洞穿了他的骨頭。
小瑪蒂爾達親眼見到了兩個活生生的健壯男人,幾乎瞬間化為了腐水。
水面上連一塊完整的身體組織都找不到,隻剩下大大小小的衣服碎片。
挖别人器/官拿去售賣的人,最終卻屍骨無存。
惡人得到了該有的報應,她卻沒有半點慶幸,隻剩下兔死狐悲的凄涼。
就在她以為該輪到自己了,那隻琺琅懷表說話了。
“讓一幫麻瓜摁着欺負,這是身為巫師最大的恥辱,你爸媽沒教過你什麼叫反擊嗎?”
“麻瓜……和巫師?”
小瑪蒂爾達已經顧不上去回應,懷表那戳人心肺的發問。
她有些拿不準的重複了一遍拗口的兩個單詞。
“别把它們相提并論!”
但明明,是它先開始的。小瑪蒂爾達暗想。
“對不起,可那是什麼?”
“你不知道自己是個巫師?”琺琅懷表輕蔑的冷笑道,“真是蠢到無可救藥——”
“你叫什麼?今年多大?”
小瑪蒂爾達聽出來它語氣裡的不耐煩,“瑪蒂爾達……我沒有姓,我也沒有父母……”
遙望這段記憶的另一端,坐在刑/椅上的女人卻開口道:“瑪蒂爾達·古德”。
是它重新給了她一個姓氏,從它救下她的那天起,她又有家了。
不過新家的人員組成有點奇怪,一隻懷表、懷表裡的女孩、還有她。
她沒見過比古德女士還要天賦異禀的巫師,哪怕她的靈魂被束縛在一隻懷表裡。
她教給自己有關巫師的一切,即便後來伊法魔尼的教授們再怎麼友善,瑪蒂爾達也還是從心底裡覺得古德女士是最好的、是無可替代的。
雖然在極端狀态下,古德女士的認知會有問題。
她會在每年的6月末到7月中旬的一段時間,把她當成照片上的小女孩。
沒日沒夜的朝着她喊,“快逃!快逃啊!你乖,你聽姐姐的話!有什麼沖我來,不要動我妹妹!”
聲音凄厲的叫人不忍卒聽,瑪蒂爾達想那一定是對她而言最慘痛的經曆。
所以她絕不會主動去揭開這個,對她恩重如山的長輩的傷疤。
可她沒想到的是,有一天她會主動告訴她。
“你現在明白該怎麼做了?讓那個滿嘴謊話的老女人看看,她揚言要愛護的學生們一個個犯病,就在她面前——”
“而她也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什麼都做不了——那該有多痛快!”
她可以理解,古德女士想要報複所有參與謀害她妹妹的人,哪怕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環。
無論站在誰的角度,都不能對着一個目睹了妹妹被活活燒死的人,輕易勸說她放下,就算再冷漠的人也做不到。
更何況,沒有古德女士就沒有今天的她。
說不定自己早就成了一具被掏空器/官的無名女屍,也沒人在意。
所以她跟以往的每一次那樣,按照她的意願做事。
瑪蒂爾達知道古德女士把她當成了一件最趁手的武器,拿來報複菲茲傑拉德校長的那把利刃,她也心甘情願做她的一枚棋子。
可看着那些無辜的孩子,因為喝了摻有毒麥的水而飽受折磨。
她不是沒動過停手的念頭,也盡可能的在課上做了提示。
但古德女士對菲茲傑拉德校長的怨恨,已經根深蒂固了。
如果這樣能讓她好過一點,就讓一切的報應,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吧。
誰都沒想過古德女士怨恨了幾個世紀的仇人、她昔日最尊敬喜愛的校長,是真的伸以過援手,但被人從中做了手腳。
這漫長的仇恨背後,竟然隻是一場陰差陽錯的誤會。
蟄伏了幾個世紀的報複淪為了笑話,而真正無辜的學生,卻成了深受其害的犧牲品。
她不清楚古德女士究竟有沒有釋懷,最起碼,她現在得到了真正的安甯。
她知道古德女士很累了,也不想這麼糊裡糊塗的再挨過幾個世紀。
瑪蒂爾達慶幸的是,她脫離開那枚懷表的時候,自己守在她身邊。
她不清楚其它裝有靈魂的容器,在徹底消散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平靜。
她是為古德女士高興的。
她可以去見她日思夜想的妹妹,告訴她,她把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全都揪出來,一一報複過了。
可以告訴她,她很想她。
可以告訴她,她愛她。
鄧布利多校長辭退了她,伊法魔尼也不再為她繼續保留着教授的職位。
但這還不夠,她必須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這是古德女士教會她的。
不管指示她下毒是誰的命令,她都照辦了。是她毀了那幾個孩子原本安穩的校園生活。
而且古德女士不在了,這世界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她還是對生養她的土地更有歸屬感。
即使她的父母早就丢棄了她,但這裡也讓她遇到了古德女士。
而且這裡比起英國魔法部的刑罰寬容不少,至少能讓她臨死前,還能再重溫一遍最美好的回憶。
當刑池裡的水徹底灌入她的心肺,她隻剩下一個念頭:
素未謀面的古德小姐,我一直都想親眼見一見你,是不是真的像照片裡那樣,如花朵般美好的女孩。
不知道古德女士有沒有向你提起我,沒有也不要緊,希望我的到來不會打擾你。
我隻是……想跟古德女士在一起,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