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伴着黑紅火車的氣鳴聲,安頓好各自寵物的姑娘們,正互相分發着糖果。
坐在靠窗位置的萬事通小姐,三兩下拆開了糖盒,頭卻繼續埋在剛買到的報紙上。
她想看看這上邊究竟寫了什麼内容,能讓這麼多人瘋搶。
“特琳薩,快抓住它!”
過道外側的利諾比利率先起身,朝那隻想越獄的糖撲去。
可還是晚了一步,過分活潑的巧克力蛙,在她指尖勾住的前一秒,猛地跳出了窗外。
“這還是咱們的找球手第一次錯過獵物呢!希望特魯曼把隊長交給你,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埃拉納探着頭望見那隻巧克力蛙跳進了沿邊的稻田,看來它是真的把自己當成青蛙了。
“可不要帶着隊員們偷懶哦,斯普勞特教授應該不想把連續兩年的獎杯拱手送人。”
“我不會讓他們有這個機會的!”
利諾比利捏了把小刺猬的臉頰,還是一如既往的柔軟,“啧,你也太嬌氣了!我沒用多大力氣啊!”
“等下了火車,見到亨特先生,我就說你欺負我,這可是罪證——”
埃拉納用手背蹭了蹭臉頰,沒在意的繼續翻看樂譜,嘴上卻半點不饒人。
“說到罪證,”萬事通小姐把報紙推到桌闆中央,“我還是頭一回看見有人把自己的罪狀,交代得這麼清楚的呢!”
“古德還拒絕别人給她辯護,看來是鐵了心要自首啊!這女人對自己可真狠!”
正義凜然的找球手,也收回了跟好友打鬧的動作,“她早幹什麼來着?把城堡攪的不得安甯,這會反倒又表現的這麼視死如歸的!”
“阿沙西娅這最後一年過的有多憋屈,都是她害得。”
特琳薩重新開了一盒,好在這回及時按住了蛙腿,
“她覺得自己不僅沒盡到學生會長的職責,還淨給教授們添麻煩。N.E.W.T.也沒達到她開始的預期——但我要能考成那樣,做夢都能笑出來!”
一直默默浏覽報紙的格利歇爾達,指着最醒目的照片,細聲細語的說,
“她站的地方好像很空曠,白茫茫的一片,那就是威森加摩法庭嗎?”
“拜托你千萬别在魔法史考試上,犯這種低級錯誤!那樣很丢我的臉,好歹我也輔導了你這麼久——喏,倒數第三行。”
特琳薩用糖盒敲了敲緊挨着的兩個單詞,“她跑回美國了,他們那兒的魔法部判她進死刑室。哼,罪有應得!”
“可她看上去很平靜,”瑞琪兒也湊近看這張脆薄的黑白報紙,“你們仔細看,她嘴角還挂着微笑呢!”
“真是個瘋子!”
利諾比利懶得再看那張臉,會影響她心情的。
聰明的找球手仰靠在椅子上,轉而惬意的盯着埃拉納,就當是洗洗眼睛了。
對好友偶爾的怪異舉動,早就已經見怪不怪的刺猬姑娘,又逐句讀過一遍,才開口,
“我之前在書上有看到過,美國魔法國會裡的死刑室并不像咱們這裡,要動用到攝魂怪。而是會抽取受刑者腦子裡最美好的記憶,投入一個行刑池裡……就跟冥想盆的原理有點像——”
“古德教授,”瑞琪兒咬了咬嘴唇,改口道,“她之前上課的時候,就有用過冥想盆,給我們看過她的記憶。”
“是麻瓜們在麥田裡播種的片段,還有一群男女老少圍坐在篝火邊,燒掉稻草人來慶祝煙花節時候的影像。”
“波特和布萊克兩個人還插隊又看了幾遍,後半節課他倆一直在沒完沒了的提問題,還嚷嚷着要在學校裡搞個煙花節呢!”
特琳薩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我估計啊,要沒有後面古德弄出的一堆破事,憑他們的惹禍能力,就算教授們不讓,也會偷偷辦的——”
“隻是要燒什麼就不好說了,學校裡又沒有稻草人,不過能在城堡裡放一場煙花,想想還挺浪漫的!”
“我們的萬事通小姐也想談戀愛了?”
利諾比利拎起一縷蜜棕色頭發放在鼻子底下,裝扮成紳士的樣子,刻意壓低聲線,
“哦我的米勒小姐,這是我為你放的煙花,隻為你一個人,喜歡嗎?”
她敏捷地接過靠窗方向扔來的‘饋贈’,丢進嘴裡,“這樣可不好,太兇悍的姑娘是不招人喜歡的,你得淑女一點兒,特琳薩。”
“咱們宿舍銷路最難的就是你了,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特琳薩擡了擡下巴,瞥了眼車廂外來來回回‘經過’的男生們,
“更何況我根本就不想和他們扯上什麼關系,一個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們可沒有我收藏的那些上世紀的剪報,和絕版油墨盒有價值。”
“說得對!那幫男生哪比得過咱們的愛好,艾拉聽見了沒,可不許被壞小子騙走!”
甜蜜醉人的琥珀酒裡盛滿無奈,剛要說話,就被利諾比利攬着脖子,
“怎麼樣,大夥有沒有興趣暑假跟我去看球賽——魁地奇世界杯,今年是第417屆,錯過了要再等四年呢!”
“我們之前就定好了全家一起去丹麥的。”瑞琪兒歉意的看着她,“我估計是去不了了。”
特琳薩托着腮苦惱的搖搖頭,“我也不行,我爸爸那幫壞心眼的親戚,不知道從哪兒得到家裡的地址,總上門來鬧事。我媽媽的工作你們也清楚,患者一旦多起來,都恨不得住在聖芒戈。”
“我擔心我爸爸一個人對付不了他們,就算我媽媽不在家,我也能施點小咒語吓唬吓唬那些人!”
金發姑娘羞紅了臉頰,似乎每一次的集體活動,她都會掉鍊子,“我……我可能出不來。”
利諾比利理解的點了點頭,也不打算為難身不由己的格利歇爾達,察覺到手臂摟着的蜜棕色腦袋動了動,
“你呢?艾拉,你可不能再推脫了啊!”
埃拉納覺得她收緊的力道,有望把自己勒死,“一個人去看球賽的話,哪怕支持的隊伍獲勝了,身邊也沒有人跟着一起慶祝,别提有多慘了!”
“你一定不會忍心的,對嗎?”
利諾比利深谙小刺猬的弱點,努力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她。
“唔,我得看到時候唱片店有沒有加緊要錄的歌,如果能空出時間,我會寄信給你——”
“你别告訴我準備讓它送過來,你确定鹦鹉能幹得了貓頭鷹的活?”
埃拉納靈活的解救了自己的脖頸,瞥了眼籠子裡炸毛的鳥,“我正準備開發它的潛力,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
“你把你家電話号碼寫下來給我,這可比它要靠譜多了!”
利諾比利嫌棄的移開了眼神,她可不會對這隻蠢鳥抱任何期望。
摞齊擺放的行李箱被一件件拿起,伴着暖風和艱澀的轟鳴聲,離家的雛鳥們紛紛踏上了回去的路。
隻有一份過時的報紙,被留在了木桌上,完全不複先前售賣時候的炙手可熱。
嘈雜的鐵軌與挨擠的人群,都沒能壓下黑白照片裡,短發女人唇角的弧度。
比起英國魔法部推行的攝魂怪之吻,美國魔法國會的死刑室,可以說相當仁慈了。
用最美好的記憶引誘罪大惡極的囚犯,溺死在記憶的‘深海’,真是這世上最大的慷慨。
最先撞入瑪蒂爾達眼底的,并不是她以為的初遇古德女士時的場景。
而是一個拼命奔逃的小女孩,她看上去灰頭土臉的,身形瘦弱得驚人。
偶爾被斜出的枝杈絆倒,她也沒有喊疼,而是咬牙爬起來繼續跑。
即使腳步虛浮,她也沒停下休息,好像身後有野獸追趕似的。
一旦她停下,它們就會把她剝皮抽筋,啃咬得一根骨頭都不剩。
事實證明,确實有東西在追趕她。
不過那些持刀揮棒的,不是野獸,而是人。
“You stupid jerk!”
一臉橫肉的男人邊用棍子掃開灌木叢,邊踹了腳尖嘴猴腮的跟班,“抓不到人就用你頂上——”
即使瑪蒂爾達知道自己成功的甩開了他們,她也很難不為眼前這個小的可憐的自己捏把汗。
看着小瑪蒂爾達臉上揚着的不切實際的渴望,她閉了閉眼睛,卻沒能阻止這潭藥水侵入她的腦子。
她還是‘看’見了經曆過的一切,費盡力氣逃回家以為等待自己的,是焦急的父母,溫暖的擁抱……
可事實卻并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美好,迎接她的不是他們失而複得的喜悅,也不是被人拐走的女兒自己找回家的激動。
隻有兩張漠然到令人發指的臉孔,叼着煙的那個已經拎起電話,準備打給什麼人。
她連跟最親的人訴苦的機會都沒有,是他們主動把她賣掉的,他們不要她了。
于是她也幹脆的抛棄了他們,隻不過這一次,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那些人販子隻提供最基本的水,比磚塊還硬的黑面包、馊了的香腸跟剩肉都要靠搶。
初來乍到的瘦弱姑娘,當然不如那些大一點的孩子有經驗,能進到她嘴裡的食物少得可憐。
難以想象,她居然托着這副小身闆逃了出來。
小瑪蒂爾達又一次被橫放的石闆絆倒,她是真的沒有再爬起來的力氣了。
全憑着一股要回家的信念,才支撐她走到了現在。
可如今也被徹底封死了,她沒有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