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饞貓,我怎麼可能會忘呢!早就在煮了!”
弗吉尼亞墊着棉布掀開蓋子,蒸騰的霧氣裡清麗的面容顯得更加溫柔,“去跟朋友們玩吧,晚飯馬上就好了!”
埃拉納注視着母親的背影,理智告訴她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可她做不到。
她根本沒辦法對着弗吉尼亞施展那個,毀了她前半生的咒語。
她真沒用。
幸好這座獨棟的房間夠用,七年多相處下來,利諾比利她們早就對小刺猬了如指掌。
知道她跟她母親感情有多深,更清楚要她親手抹除這份愛該有多艱難。
所以同行的姑娘們沒有一個催促她,欣然接受了她母親提出的邀請——留下來過夜。
“媽媽,你好像從來沒跟我說過,你以前的生活……沒有我,也沒遇到那個男人之前的事情。”
安頓好了朋友們,埃拉納挽着母親的手臂,撒嬌地把她拉進卧室,依賴的把自己蜷進母親的懷裡。
“你就告訴我嘛——我想聽!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媽媽都在做什麼,跟誰在一起玩?”
弗吉尼亞寵溺的撫按着胸前那顆小腦袋,她很享受女兒的依靠,柔和地放輕了聲線,像埃拉納更小的時候,每晚哄她入睡時的溫柔:
“媽媽在你這個年紀,真的比你差遠了……成天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一切都聽父母的安排,朋友也沒有這麼多——”
埃拉納不贊同地擺了擺頭,蜜棕色的長發在保守的睡衣前襟鋪散開,
“您别這樣想,沒人規定什麼樣的年齡,就該活成什麼樣的人,你在我心裡就是最好的。”
弗吉尼亞動容的用臉頰貼了貼女兒的額頭,“有你是我最大的幸運,艾拉,你才是媽媽的驕傲!”
母女倆說了一夜的話,也就是在這晚,埃拉納得知了弗吉尼亞曾經的生活——沒遇到老特拉弗斯前,些許枯燥卻平和安定的日子。
她也把從母親那裡獲取到的那些相處的片段,統統記了下來。
當晨光穿透雲層,将暗淡的天空染成色調柔和的水彩畫,金黃光束直直地打進這間最先看到太陽的卧室。
埃拉納緊緊的抱住了面露倦色的母親,手腕處的黑色杖尖若隐若現。
“媽媽我愛你,很愛很愛!”
哪怕已經困到極點,弗吉尼亞也沒忘回應,“寶貝,媽媽也愛你——”
“對不起。”
面對有些突兀的道歉,弗吉尼亞有些怔愣,但已經來不及做任何思考,就昏倒在女兒懷裡。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埃拉納忍痛放下了母親,像小時候她每晚都對自己做的那樣,替母親蓋好了被子,小心翼翼的貼上了她的額頭。
“睡吧媽媽,等再醒來,一切都會恢複本來的樣子……我愛你,媽媽。”
她們從那幢獨棟離開後,又馬不停蹄地去了利茲,還有兩件要緊的事情等着埃拉納去做。
憑着粗淺的印象,埃拉納找到了教授夫婦的家。
或許是老一輩的人對這片土地的眷戀,讓他們沒有搬走;也或許他們是在無望的等待着誰的到來。
“你們是誰啊?我們夫妻倆已經退休很多年了,不會教到像你們這麼大的孩子。”
“我們是弗吉尼亞的朋友,想來問候一下您們。”
任教多年的夫妻倆,對他們之前教過的學生的名字記得一清二楚,并沒有這麼一個人出現過。
尤其在看到為首的漂亮女孩端起手臂,用根木棍指着他們時,這種不滿達到了頂峰。
他們正想嚴肅指責她這種失禮的行為,下一刻愠怒的神情卻變得呆滞。
二人的腦海裡湧進了許多連貫的畫面,是一名和眼前女孩一樣面容清麗的白裙少女。
大腦重新恢複清明的夫婦倆,再次提了相同的問題,埃拉納也重複了之前的答案。
不過這一次,卻收獲了理想中的結果。
特納夫人望着眼前這張和女兒如出一轍的臉龐,也有些恍惚,“你們看起來真的很像,簡直是翻版……我都要以為——”
她擺了下頭,清除了那種荒唐的想法,怎麼可能呢?
弗吉尼亞怎麼會做這種出格的事情,還不和他們講?
不可能的。
大概是對有着相似面孔的女孩,産生了天然的好感,特納夫人和藹地邀請她們進屋,端來了紅茶和接骨木花露。
見埃拉納拿過了女兒最愛的口味,特納夫人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我早說過,她該交些正常的朋友。那個叫米塔的,會把她帶壞的!”
望着女孩文雅秀氣的模樣,特納夫人已經在心裡認可了她,和她們告别時,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埃拉納。
聽見她清透的嗓音有些發顫,她是在難過嗎?可她們兩個明明才見過一面。
真是個感性的姑娘。特納夫人暗想。
“明早九點,弗吉尼亞會在曼徹斯特機場跟你們彙合,”埃拉納坦然地對上他們的目光,“你們之前說好要一起去丹麥的,忘了嗎?”
大概是女孩的眼神太過笃定,夫婦倆沒有懷疑這番話的真實性。
找出那位讓他們頭疼的米塔小姐,可費了不少力氣。
當四位姑娘抵達号稱英格蘭心髒的科茨沃爾德時,依舊留着最時興發型的酷女人,正在街角收拾一個醉酒猥亵未成年的壯漢。
從米塔的角度隻看到了緩步走過來的幾位年輕小姐,将差點受到侵犯的女孩,帶到更安全的長椅上。
其中最美得出奇的那一個,稍微擡了下手腕,速度快到讓人看不清她用了什麼招數,就把壯漢掀翻到一旁,老舊的郵筒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你看着弱不禁風的,沒想到還挺有勁的——認識下吧,我叫米塔,是個酒吧駐唱。這一帶要有誰找你們麻煩了,都可以報我的名字!”
埃拉納擡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卻沒再松開,還不等女人勾着笑調侃,她就感覺腦子裡莫名其妙的湧出很多片段:
一個長得跟眼前姑娘如出一轍的白裙少女,充斥在每一個角落。
“你是弗吉尼亞的什麼人?為什麼和她長得這麼像?”
“特納夫人曾經教過我……還記得你們有約嗎?明早九點,弗吉尼亞會在曼徹斯特機場等你——”
米塔還想繼續追問,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兒的幾位小姐,就像她們來時的那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不過這隻是在麻瓜的眼裡,事實上在下一個拐角,就突兀的冒出一連串的叫喊:
“艾拉!”
“艾拉?”
“埃拉納!”
被喚名字的女孩身形踉跄了下,似乎有些站不穩,不過她很快就調整過來,朝好友們安撫的笑了笑。
頻繁的施咒修改他們的記憶,還要确保中間的每一段都是無懈可擊、挑不出錯漏的。
再加上一夜沒睡、時刻緊繃的神經,現在别說是貝拉特裡克斯,就連小特拉弗斯也能輕易傷到她。
但埃拉納不後悔這麼做,既然老特拉弗斯毀了她從前的幸福生活,那就讓她重新給弗吉尼亞編織一個美好的記憶。
哪怕那裡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