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遊手好閑的家夥,正躲在拉緊的窗簾後面,窺視着她,時刻打算把她吃幹抹淨。
而增齡劑隻能讓服用者的外形,長到跟喝下去滴數相符的年齡,卻并不能使魔杖裡的蹤絲也随着增長。
又不能用魔咒反抗,可以說守規矩的赫奇帕奇毫無招架之力。
所以西弗勒斯從認出她後,就一直守在屋邊,沒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當然他也時刻關注着裡邊的動靜,他清楚埃拉納絕不會讓自己吃虧。
可看到這一地的碎片和潑灑出的各色水漬,西弗勒斯額角的神經還是忍不住跳了跳。
小刺猬心虛的瞟着他,見他拿起那瓶骷髅形狀的藥水,當然隻剩半截身子了,标簽要掉不掉的。
埃拉納舔了舔嘴唇,無力的解釋道:“剛才那種情況,我根本來不及挨個去看标簽,拿到什麼就往出丢……”
“不過你放心!你送給我的那些禮物,一樣都沒在裡面!”
“那麼珍貴的禮物,我都有好好收着的——才不會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埃拉納以為這回肯定又免不了一頓罵,畢竟每一瓶魔藥都是他的心血。
換位思考,要有人拿着她編的樂譜墊桌腳,她肯定會叫那個家夥去見梅林的。
但在确定了那半瓶生骨靈也沒救了以後,西弗勒斯隻說了一句,“狐媚子滅劑和腫脹藥水混用,會造成永久傷痕,白鮮也去不掉。”
“增強劑裡的火蜥蜴血,會加強‘毒藥’的腐蝕性——”
見他跟檢查藥瓶殘骸似的,專注而認真地掃過她的小臂、手腕,埃拉納才慢半拍的擺了擺手,
“噢,就濺在袖口上一點點,沒沾到身上!”
“嗯。”
西弗勒斯竟然這麼輕易就放過了她?
哪怕看到他揮舞魔杖,把一地的狼藉都給‘旋風掃淨’了,埃拉納都還處在一種不真實的狀态裡。
瞥見她盯着自己的手,西弗勒斯以為她也傳染上了赫奇帕奇的壞記性,“它本質上還屬于我母親。”
即便現在他已經能運用自如,那裡面也不會再長出一根新的蹤絲來約束他。
埃拉納回過神來,笑着點頭,“我記得的,你和我說過——”
“放心吧,最緊要的關頭我都沒抽出魔杖,現在更不會為了這點小麻煩,惹上官司的!”
“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犧牲自己去救的。”
西弗勒斯看着她将雪茄剪,泡在自己剛給她的迷亂藥水裡,倒是在心裡肯定了斯拉格霍恩評價她的細緻。
雖然埃拉納在制作魔藥上也沒有其它的可取之處了。
“沒那麼嚴重,我有把握的,不會讓自己吃虧!再說,真要到了特别緊急的地步,我還能靠魔法解決——”
“雖然後續肯定會牽扯出不少麻煩……可要真放任不管的話,那才是犯錯呢!袖手旁觀也是種傷害,起碼我做不到。”
埃拉納将被藥水浸過的雪茄剪放回原位,聲音輕快,“而且我看人很準的,到現在為止,我主動結交的都是很好的人。”
“就像你啊,西弗勒斯。”
黑色旋渦像給什麼攪動了,他擡眼望向她,剛準備開口,就叫人抛出了個問題。
“西弗勒斯有看報紙的習慣嗎?”
少年擺了下頭,那些麻瓜的私生活與他毫無關系,他更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沒有必要的事情上。
“那你這幾天可以關注一下,随便哪家報社都好,會有重磅新聞出來的——絕對大快人心!”
他望着她自信揚眉的神态,沒有作聲。
埃拉納也踏上了剛才艾米麗走過的坑窪小道,不過她身邊多出來一個人。
年輕女人和半大少年的搭配,不管在哪都會引人遐想,甚至會生出某些不好的言論。
但走在一起的二人步伐協調,絲毫不覺得同行是件多羞恥的事,好像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态。
憑這棵枯樹張牙舞爪的姿态,讓人能一眼判斷出是山毛榉。
他像個頑固的符号,豎起了一道天然的界限,将溫馨的小鎮與肮髒的巷子隔開。
埃拉納似乎對樹旁布滿雜草的小洞,格外感興趣,已經目不轉睛的看了很久。
某位還算盡職的‘教授’開口了,“卵形葉片卷曲的是兔耳草,高級解毒劑和清醒劑需要用到的材料。葉片狹長,分枝像水草一樣纏繞的叫水丁香,也叫丁香蓼……”
而唯一的學生顯然有些偏題,琥珀色的眼眸眨了又眨,真誠的發問,“所以裡面真的有兔子嗎?”
怕他不理解似的,埃拉納歪着腦袋,彎了彎指頭。
略顯成熟的面容配上這麼幼稚的動作,也隻會讓人覺得可愛。
可卻令男生閉了閉眼睛。
西弗勒斯就知道不該對她抱有希望,任何跟魔藥沾邊的事,問她都隻會讓自己生悶氣。
“以前有。”
他吝啬的擠出幾個字母,但遲鈍的小刺猬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唔,那還挺可惜的……”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養的寵物已經超出了學校允許帶過來的限制,你是真的打算在城堡裡開動物園嗎?”
埃拉納輕快的轉過身,最後看了眼那個荒廢的兔子洞,
“誰能抗拒這種毛絨絨的小家夥呢!不過,我有斯卡蒂(布偶貓)和忒彌斯(鹦鹉)就夠了!”
一時心血來潮的想法,很快就被另一樣跳入眼底的東西分走了興緻。
不遠處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的擺了幾樣遊樂設施,年輕女人改變了方向,朝着小型遊戲場走去。
西弗勒斯隻能緊随其後的跟上去,見她撥了下秋千,回過頭望向自己,“西弗勒斯小時候也會在這裡玩嗎?”
他低聲回了句,“偶爾。”
在那個酒鬼失業前,或許有過,但他早就忘了。
一直到遇見莉莉,他才重新踏進這片空地,準确的來說,是為了觀察這個他渴望已久的同類。
即使埃拉納現在就站在莉莉常坐的位置前,也玩鬧似的把鍊條拉到最高,看它垂蕩下來,臉上同樣挂着甜笑。
他也從不會把她們倆弄混。
她們相似,卻也不相似。
兩個女孩同樣的愛恨分明,喜歡替‘弱勢群體’打抱不平,敢于為不公發聲。
但或許是從小的經曆,讓她們對待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有很大不同。
刨去嫉妒她天賦的麻瓜姐姐,莉莉的家庭構成也還算簡單。
所以自然而然就養成了是非分明的觀念,她不止一次地對自己研究魔咒的行為,表示不滿。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黑魔法就是邪惡的,别跟你們學院的那些惡毒的人學壞,西弗!”
他記得莉莉指責他時的氣急敗壞,他也記得埃拉納是怎麼又一次化解這場危機的。
“西弗勒斯生活在斯萊特林裡,他也是個斯萊特林,想要完全跟他們撇開關系,這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黑魔法确實有緻命的吸引力,它能讓人最快的提升力量,但代價也是同等的,甚至會承受不了——行為扭曲、污染靈魂……”
“我相信西弗勒斯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是不會濫用的,對嗎?”
他有想過如果沒有埃拉納,他和莉莉的友誼會不會早就産生了裂痕,連這種刻意維持的‘美好’也會崩潰。
而埃拉納,因為魔藥補習的緣故,他們有很多單獨相處的時間,還會時不時被她‘诓’去霍格莫德村。
在她面前,他可以袒露自己的野心,做最真實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她也早就見識過了他的刻薄和陰沉,這也就意味着,即使知道他是條毒蛇,埃拉納也照單全收,依舊跟他做朋友。
西弗勒斯望着不遠處成熟的臉孔,難得放空大腦,去想些跟魔藥無關的事。
跟他們一樣大的時候,埃拉納在做什麼?
是在特拉弗斯莊園忍受那兩頭野豬,跟他們據理力争?
還是已經和她母親被趕出來了?
或許是見過太多的人,她要比呵護着長大的姑娘,更懂得看透人性,但卻仍然相信人心。
呵,赫奇帕奇式的天真。
什麼時候被反咬一口,就知道疼了。
雖然他腦中飄過的都是對埃拉納的不贊同,但行動上西弗勒斯還是像二年級前的暑假,寸步不離的走在她身旁。
“那是誰?”
他們總算重新走回了正軌,卻看到有個瘦高的人影擋在巷口。
“洛克,不用管他。”
西弗勒斯冷眼瞥見他又在嘟囔着什麼,示意埃拉納趕緊離開。
“他也姓洛克?你說他跟我們學院那對雙胞胎,會不會是親戚?”
“那他們在開學晚宴上,就不會鬧出那麼大的洋相了。而且我不認為,一個虛度光陰的廢物會有學院肯收下。”
埃拉納走過巷口時,回頭看了一眼,這位同名的洛克先生還站在原地,嘴裡振振有詞。
可惜被一陣風卷走了他的尾音,她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她的生命如秋葉般凋零,他的愛情卻如夏花般絢爛。”
那句歎息被隐沒在了風聲裡,遠處并肩同行的皮鞋聲也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