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的小姐,《郡報》背後的關系網四通八達,随便拎出來一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可不是草根出身的梅休能比的!”
“我并不是在質疑您的能力,尼克遜先生。”
埃拉納觀察着他已經變得迷離的瞳孔,決定不再周旋,“那天去拜訪的時候,我見到了前台的泰勒小姐,她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如果不是走了唱歌這條路,我應該也會因為仰慕你的‘做派’而加入進報社,所以——你可以把這當成是虛心請教,畢竟我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很顯然這種直白的奉承,讓腦子已經有些混亂的尼克遜徹底迷失了,以至于忽略掉了她嘴角的輕蔑,
“堤喀小姐你根本不需要擔心這些,因為你有天然的優勢,不是那群庸脂俗粉能比的。”
“就算不當歌星,你也會有很好的出路——憑這張臉蛋,無論在哪個行業,你都能混出一番名堂來!”
埃拉納看着台下漸漸填滿會場的人群,把指尖一直撥弄的電線插回底座,俯身拿掉了塑膠部分的膠帶,又把擴音機面闆耳放上的旋鈕開到最大。
“聽上去,尼克遜先生對扮演這樣一個中間人已經得心應手了?”
“诶,話不能說得那麼難聽,你還太年輕——如果沒有我給那幫權貴們牽線搭橋,他們哪兒能收獲這麼多樂子。”
尼克遜慢悠悠地反駁道:“我隻不過從中撈點好處,那也是我應得的——要知道有頭有臉的,最怕被對頭抓到把柄,所以玩的場地一定要隐蔽。”
“還有他們喜歡新鮮感,最好清清白白、沒被人沾過的,能親自開/窯就最好了。”
他似乎還有些苦惱,像訴苦似的往出吐着:“為了滿足他們的口味,我還特意創立了一份小報,篩出條件還不錯的姑娘,拿到她們真實的照片去給權貴們挑。”
“等他們挨個選好了,再随便編個什麼面試的,這群蠢姑娘就自己送上門了。”
埃拉納冷笑一聲,“你還真是不折不扣的‘人才’。”
尼克遜還以為總算找到了知音,即使頭快疼得炸開了,依舊滔滔不絕,
“唉,那些大人物哪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提的要求越來越多,口味也更刁了。”
“我不僅要負責招收姑娘,還得找人給她們‘上課’,教她們怎麼當一個合格的床//伴——”
他難受的用拳頭搗了下腦袋,恍惚間瞟見身旁的女孩,語氣變得輕快,“我還給她們每個都分了等級,姿色差點意思的,就留着我自己享用。”
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身旁的尤物,尼克遜咧開嘴,拖長音調,“要按我的經驗,你值得一個A*,堤喀小姐。”
埃拉納重重地将面前的話筒放倒,刺耳的電流聲在會場裡回蕩,生硬的拉回了台下被特邀來的嘉賓們的理智。
參加這場發布會的,不隻有他名下報社的記者、頻繁出現在各大封面的名流精英。
甚至出于顯擺,連對家報社的人都發放了邀請。
可以說全國能招攬到的媒體都在這裡了。
尼克遜一向最擅長拿媒體來造勢,使出卑劣的手段愚弄大衆。
不過今天也用輿論,給他自己挖了座墳墓。
特别是這種級别的醜聞,還是由他親口說出來的。
碰上這樣大型的事故,實習生泰勒完全僵在了原地,還是同樣出席活動的秃頂律師率先反應過來,眼神示意她趕緊上前拔斷電源。
不過年輕姑娘沒能成功,甚至剛把手放到擴音機附近,就被一道眼神吓得縮了縮手。
是這場活動的主角,那個神秘的歌星小姐。
見女員工被人阻止,律師坎甯正了正衣領,若無其事的拿起備用話筒。
“尼克遜先生對于今天的活動萬分重視,從拟定名單、會場選址,再到場内布置都親力親為。就是希望能給在座的各位,賓至如歸的感受。”
“還請大家将目光放在我們今晚的主角,歌星堤喀小姐身上!”
坎甯多次看向她,期待她能看懂他眼底的懇求,至少說點什麼。
但那位歌星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坎甯隻能繼續說下去,
“就在活動開始前,尼克遜先生難掩激動的心情,多喝了幾杯酒,相信大家都能理解這種突發狀況——”
“神志不清的狀态下說出口的話,難免會颠三倒四,無論是在座的權貴顯要,還是站在桌邊服務的侍者,甚至沒有資格來到這兒的人,相信都經曆過這種‘口不對心’。”
“幾句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并不能代表什麼。”坎甯謙卑的躬了躬身,“我們為大家準備了茶點,憑邀請函可以到後廳随意取用。”
“再次對我們的招待不周,表示最誠摯的歉意。我承諾《郡報》會為今天造成的損失,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并于擇日重新舉辦堤喀小姐的見面會——”
“請大家有序離場……”
似乎局面被暫時控制住了,律師坎甯剛要松一口氣,就被坐在後排幾位奇裝異服的人,毫無征兆的起身,而迷惑得眯了眯眼睛。
“我能理解幾位迫切的心情,但,”
“别再狡辯了!你們這群劊子手——”
鴨舌帽被重重地砸在地上,露出了一張又一張本應該面容姣好的臉龐:
她們有的脖頸周圍蔓延着長出紅疹,有的鼻子已經嚴重潰爛,還有的臉色慘白到毫無血色。
披着厚重毛毯的露西,輕輕推開了支撐着她的佩頓,竭力讓聲音傳得更遠:“那不是醉話,那是真相!就是他,是尼克遜!”
“他迷暈了我,因為我看穿了那就是個騙局,我想逃——可等再醒來,我身上的衣服都不見了,人被雙手綁住,吊在房頂上,一直有人不停的在拍照……”
她的聲音雖然微弱,卻戳破了最後那層遮羞布,不斷有顫抖卻堅定的回應,接連發聲:
“試鏡照片需要做到那種程度嗎?我不想學那些惡心的動作,他就拿着它們威脅我——說不聽話就把它們發表到報紙上……”
“我求他,拼命求他,求他放了我,但他一次又一次把我送上那些人的床,次數多到我都數不清!”
“尼克遜要我探聽那些外/國/使/節和海/軍/将/領們的情報,還有他們私下裡完整的通話記錄,因為那時候是競/選/議/員的關鍵時刻——還不能記混,要不然有我受得!”
“可一晚上那麼多人,我怎麼可能……”
克萊爾雙手捂住了臉,低低的抽泣起來。
“他把手伸進我的裙底,卻說是在搞藝術。”
黛西看着自己腫脹的手指,她再也拿不起畫筆了,“他資助了我,說能帶我走上藝術的殿堂,隻要我配合他擺幾個姿勢……”
“可事實上呢,連用來擦身體的毛巾都是髒的,他就帶着毒,他找來的那些男人更有毒——他把我們都污染了!”
佩頓快意地望着這群受邀來的‘人物’,驚慌失措的亂作一團,半晌才慢悠悠的說道,“梅/毒不會通過空氣傳染的,你們暫時還算安全。”
“不過跟他一起鬼混的就不好說了,畢竟,”
看得其中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狼狽的别開眼。
“那對你們來說不是件恥辱的事,還以得這個病為榮呢!對了,你們管這種叫什麼來着……哦,愛神病!”
連一向最擅長鼓動人心的律師,也罕見的收了聲。
别誤會,坎甯隻是在想對策。
可惜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穩坐在台上的歌星就先出聲了:
“威/逼/利/誘無辜少女,違規幹預插手政/治、司/法,惡意傳播傳染性/疾/病……樁樁件件都夠我們這位報業大亨,蹲監獄蹲到死——”
“律師先生還打算拿‘醉話‘糊弄大夥嗎?或者台下的某些獲益者,到了現在,也想要護着你們的老朋友?”
這種直白的控告,徹底撕開了權貴們僞善的面具。
這些暗地裡進行的遊戲,一旦被搬上明面,任誰都會臉上無光。
而官/官/相護的做派也最能激起民憤,别忘了《曼徹斯特衛報》也在受邀行列。
有憤青之稱的亨利·梅休怎麼可能無動于衷,尤其犯案的還是他的死對頭。
梅休當即要學徒把攝像頭對準尼克遜,相信衛星能覆蓋到的每一寸土地,都能接收到他們的信号。
讓被這個衣冠禽獸蒙蔽的人們,睜開眼睛看看他的真面目。
頻閃的燈光終于也晃醒了‘宿醉’的男人,昏昏沉沉的給人架起時,尼克遜還在望着他的缪斯。
“你會迎來你的法庭,你的監獄,你的刑場——不要妄想能擺脫掉那些罪名。”
“你要為你做過的惡事償還,永遠活在人們的指責裡。”
直到叫空酒瓶砸中了腦袋,又兜頭被人澆了桶糞水,尼克遜才回過神來,那些瘋話居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他一臉震驚地望着四周圍觀的人群,他們全都神色嫌惡的看着自己被押送。
之前的尊敬和崇拜,似乎一夕之前全部消散了。
他簡直比路邊的乞丐還不如,沒人會為他獻上同情。
他由一名受人追捧的成功人士,淪為了一隻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同樣走出會場的歌星小姐,似乎很滿意合夥人現在的樣子。
無辜的形狀上揚了下,動人心魄的眼眸裡,滿是戲谑的嘲弄。
是她!
尼克遜終于知道她為什麼看着那麼眼熟了,他全都想起來了!
7年前他資助過的那對沒良心的母女,所以,眼前的這個是母親,還是女兒?
無論哪一個,年齡似乎都對不上。
可尼克遜确信是她們。
一手摧毀了他辛辛苦苦創下的報業帝國!
她怎麼敢?
還不等那張被糞水淋透的嘴,再吐出什麼穢語,女檢察官肅着臉叫人直接把他押送上車,關進那輛醒目的囚車裡。
“我向你們保證,在庭審上我會保障一切判決的公正,你們會得到社會該有的補助,由政/府和慈善機構提供疾病治療的費用。我們還會定期派人回訪,确保補貼金落實到每個人。”
佩頓仿佛喪失了以往的尖銳,隻是頻繁的說着‘謝謝。’
直到一雙手把她掐進掌心的指尖解救了出來,她剛想要如法炮制的感謝,就被有些無奈的聲音制止了。
“你已經說了夠多的了,這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不是嗎?而且,是你們拯救了自己。”
埃拉納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内疚,“其實,你們肯出現,就足夠了。”
佩頓了然的撇了撇嘴,手上卻沒把拉着她的溫暖揮開,“既然你都有辦法讓那個老畜生開口,那我們怎麼能掉鍊子?”
“信不信要是不這麼做,姓坎甯的律師又能拿出話來颠倒黑白!既然做了,就得做到位才行!”
“不能置他于死地,怎麼對得起我們受過的苦?”
埃拉納看見眼前的綠眸裡,前所未有的明亮,也被感染着上揚了唇角。
忽然她感覺另一隻手腕被人扯住,親昵的晃了晃,“你就是幫了我們的特納小姐,那個發了很多張唱片的歌星?”
“她們為什麼要叫你堤喀小姐呀?還是特納更好聽!還有,你長得真漂亮!”
“你也很漂亮啊——你是小馬琳對不對?”
佩頓望着眼前美得讓人心顫的女孩,正矮下身輕撫着小馬琳的頭頂。
她耐心地将小馬琳發辮的卡子重新别好,就像為這孩子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生。
她終結了她們的不幸。
她是真的堤喀,她們的堤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