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欽猶豫了一瞬:“現在……現在我們的那頂帳篷,相較于韓玥他們的那頂帳篷,變成了質量最差的?”
“是啊。”
“你的意思是,帳篷也遵循淘汰制嗎?”
出于嚴謹的态度,青青糾正:“這隻是我的推測,不能當成确切的理論依據。”
雖然這麼說,但燕欽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越琢磨越認為她的推測沒有錯。
如果躲在帳篷裡就能高枕無憂,那遊戲進程怎麼推進,鬼還怎麼殺人?
既然是通關遊戲,遊戲機制必然要逼着玩家盡快尋找線索,一旦主線任務停滞,大概率就會伴随着某些人出局的風險。
npc秀珍說過,安全最重要,而保障自身安全未必隻有搭建帳篷這一種辦法,隻要能找到合适的藏身之處就可以。
任何事都沒有絕對,不遵守規則會死,一味地被困于規則也會死。
燕欽盤腿坐在原地,他下意識往青青那邊靠了靠,小聲詢問。
“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不做什麼。”青青氣定神閑,“等風停就好了,要是你很困,也可以睡一覺。”
“……”
* * * * * *
睡當然是睡不着的,在這樣高壓的環境下,燕欽神經緊繃,實在很難産生絲毫困意。
他坐在潮濕陰冷的地窖裡,忍受着彌漫了狹窄空間的腐爛氣味,也不知捱了多久,直到旁邊的青青有所動作,她貼近上方,側耳傾聽。
“風好像停了。”
“真的?”
青青沒說話,她直接掀開了頭頂那塊地闆,像隻野貓一樣靈活地爬了出去。
她太過于雷厲風行,連反應時間也沒給燕欽,燕欽愣了兩秒慌忙跟上,生怕掉隊。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木屋,見外面的狂風确實已經停息,山間的霧氣散了些,灰蒙蒙的大緻能看清路了。
“青青,我們這是要去哪?”
燕欽沒有看到韓玥他們的帳篷,但見青青在前方一路疾行,又隐約覺得不對勁,沒忍住開口詢問。
他沒有等到青青的回複,不過兩分鐘後,面前的一幕給了他答案——
血,血腥味仍清晰可聞。
那是一頂沾滿血的帳篷,帳篷已經塌陷得不成樣子,上面布滿用利器砍出的密集裂痕。
很明顯,那就是之前他們的雙人帳篷,但目前住在裡面的人是李晨光。
完全可以想象,守山人化作的厲鬼,究竟是如何拎着斧頭朝帳篷瘋狂地發起劈砍,而李晨光則被困在裡面,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等等,被困在裡面?
按照先前杜朗的死亡經驗,在山風吹塌帳篷之後,玩家應該還有一點自救的時間,隻要能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就有希望躲過守山人的攻擊。
但李晨光卻一直待在帳篷裡沒有逃跑,就這麼被守山人從外部活活砍死了,這不符合他的性格作風。
除非他不是不想出去,而是根本出不去。
燕欽移開視線,注意到了帳篷上的那根黑色發帶,發帶一端連接了帳篷的拉鍊,另一端則系在了帳篷頂部的支撐架上。
這樣一來,拉鍊被卡住,一時半會兒就無法從裡面被拉開,萬一碰上危急情況,帳篷變形,人又慌張,隻會更加方寸大亂。
那根發帶是青青的,先前用來綁着她的麻花辮,他有印象。
他突然想明白了,剛才她為什麼去而複返,原來是趁着風大霧大躲在暗處,隻等李晨光鑽進搭建好的帳篷後,封死他的退路。
其實從把帳篷交給李晨光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讓對方去死的準備了。
一陣微妙的寒意襲上脊背,燕欽感覺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顫:“青青,你……”
青青解開那根發帶,重新系回到自己頭上,她的語氣極為平靜。
“我就說帳篷不安全,果然是真的。”
“啊……确實……”
“燕先生應該不會胡亂猜測吧?畢竟他隻是運氣不太好碰到了厲鬼,這跟我們可沒關系。”
燕欽不是傻瓜,懂得權衡利弊,李晨光一死,團隊裡的不安定因素算是被清除了,大家相處起來也能和諧許多。
他确信沒有誰會在意李晨光的死活,而自己恰恰是受益者,糾結真相是最沒意義的事。
從理智層面講,就算不願接受,他也必須接受。
他隻還有一點顧慮:“我沒亂猜測,我是擔心,這遊戲規則允許玩家互相傷害嗎?”
“理論上互相傷害無所謂的,但不能真的殺了對方,會發生很可怕的後果。”
“那我們這是……”
“前提是對方知道是誰殺了自己。”青青慢條斯理地補充了一句,“如果不知道,就不會觸發懲罰機制,更何況我們有親手殺他嗎?”
換句話講,她既沒有親手殺死李晨光,也沒有讓李晨光發現是自己封死了帳篷,所有的條件都不具備,談什麼懲罰機制?
燕欽迎視着青青的目光,他看到她露出了一絲晦暗不清的微笑,原本是那樣清麗溫婉的一張臉,此刻卻顯得格外深不可測。
他隻覺心髒狂跳,躊躇良久,終于鼓起勇氣問她:“青青,你真的是第一次參加遊戲嗎?”
其實他也懷疑過,但凡是第一次參加遊戲的玩家,毫無經驗,能保持鎮靜,跟緊隊伍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麼可能像青青這樣,目睹隊友慘死面不改色,眼力敏銳不放過任何細節,能輕而易舉尋找安全區,還能抽空利用規則殺人……
但他在問出口的一瞬間就後悔了,至少青青目前是在帶着他的,可以說他這條命都是她保住的,他何必非要追根究底,萬一惹惱了她,他相信她完全有本事悄無聲息幹掉自己。
誰知青青對此并不在意,她平淡而爽快地承認了:“不是。”
“……為什麼?”
“資深玩家總難免要背負别人的期望,非常麻煩,不如裝成萌新更輕松些。”
燕欽欲言又止:“……可你又告訴了我。”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很有幾分惡作劇的意味:“沒關系,燕先生是個好人,我不介意對好人敞開心扉。”
“……”
“放心,我當然也不會像對付李晨光那樣對付你。”
這話一出,燕欽頓感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無處遁形,他呆立在原地,後背不知不覺出了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