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嘉雯一路小碎步跟着趙樹傑,霧越來越大,她沒有指南針,生怕把對方跟丢了或是走錯了路。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一來青青和燕欽識相,沒有強行想要回去木屋;二來韓玥臨時改變主意,沒有繼續跟趙樹傑同路,這樣也就不存在地窖狹窄,把她排擠出去的風險了。
這麼濃的霧,她并不認為另一隊能找到什麼新線索,當然是先保住性命最重要。
但願他們能活着吧,萬一出了意外,那也隻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總之她是一定要緊随趙樹傑的,雖說少了韓玥那一重保險,但她堅信趙樹傑也有本事帶自己通關。
……面前突然刮起一陣風,不知從哪裡席卷的落葉遮住視線,有幾片貼在了她的臉上。
孫嘉雯被吓了一跳,連忙擡手将落葉拂掉,誰知就這一瞬間的恍惚,等她再回過神來時,發現前方的趙樹傑已經不知去向。
明明始終距離她不過兩米的大活人,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消失了。
“趙哥?”她頓時慌張起來,環顧四周卻隻有被霧氣籠罩的樹叢,沒有指南針,根本不可能辨得清來時路,“趙哥,你快出來,求求你可别吓我啊!”
“趙哥,趙哥你在哪,能答應我一聲嗎?”
“趙哥!”
她又不敢在原地久留,隻能硬着頭皮,按照原本的方向繼續向前走。
山間斷續傳來嗚嗚的聲響,或許是風聲,又像是誰低啞的哭聲,聽得她寒毛直豎,本就受傷的膝蓋也顯得更痛了。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她剛想停下來喘口氣,結果下一秒忽然毫無征兆地撞在了誰的身上。
那人的身體梆硬得像塊鐵,她還以為終于找到了趙樹傑,捂着額頭驚喜擡頭。
“趙哥!你……诶?”
不是趙樹傑,面前是個不認識的年輕男人,染着一頭黃發,穿着藍色的棉襖棉褲,戴着一雙皮手套,全身都髒兮兮,跟剛從土裡打過滾似的。
男人看着她,面色古怪:“你誰啊?在祿山村沒見過,看着不像本地人。”
“祿山村?”孫嘉雯下意識反問,“你是祿山村的村民嗎?”
“是,怎麼了?”
“天呐,村裡人一直在找你們!”
“在找我們?是在找我們?”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孫嘉雯立刻激動起來,她試圖以最快速度和他解釋。
“對啊!我們受村長妻子的委托上山,來找她失蹤的丈夫兒子和村民,你也是其中一員嗎?其他人現在在哪?”
果然,一聽這話,男人迅速轉身,他的步伐變得非常急切。
“太好了,我們總算要得救了嗎?”他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我們被困了好久,一直走不出這座該死的山,也等不到人來找,這座山多冷啊,也沒吃的,早知我就不該相信那張破藏寶圖,我……”
他踉踉跄跄,越走越快,後面具體又咕哝了什麼,孫嘉雯一句也沒聽清,她膝蓋疼痛,幾乎要跟不上了。
她認定了他就是最初上山尋寶的村長兒子,是這局遊戲的關鍵npc,隻要跟着他就有希望完成主線任務,可千萬不能跟丢。
“喂,等等我,你等等我啊!”
眼看着兩人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她提醒了好幾遍對方都沒反應,情急之下咬牙緊跑兩步,猛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很奇怪,男人的手臂和他的身體一樣硬得像石塊,而孫嘉雯撲的這一下差點摔倒,順勢扯掉了他戴着的皮手套。
“……”
她松開手,登時愣在原地。
沒有了遮擋,男人棉襖的袖口裡,隻剩下一隻皮肉腐爛,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
但是為什麼,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孫嘉雯後知後覺,她目光下移,然後在看到男人雙腳的刹那間,懸着的心髒終于徹底停拍。
剛才趕路時不明顯,原來他一直在踮着腳,呈現出半懸空的狀态。
棉鞋的鞋底已經被磨爛了,露出裡面被凍得青紫的半截腳掌。
活人是不會這樣的。
隻有鬼魂才會。
是啊……都失蹤這麼多天了,怎麼還可能活着?
恐懼令孫嘉雯渾身麻木,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顫抖着步步後退。
可男人偏偏在這時回過頭來,直勾勾地盯向她。
“為什麼摘掉我的手套?”他一字一句質問着,“本來已經夠冷了。”
“……”
“還是說,這麼冷,你的皮願意借給我們穿?”
話音未落,孫嘉雯被樹枝絆倒,重重摔倒在地。
“不不,求求你,不要……”
她哭泣着,雙手撐地,不停地向後挪動,她看到那男人仍站在原地,隻是沾滿泥土的一張臉正迅速皺褶萎縮,最終變成一顆皮貼骨的骷髅頭。
茫茫大霧裡,在它的身後,十幾道模糊的身影,正歪歪扭扭朝這邊圍攏。
“好冷啊……”
“好冷啊……”
它們之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怨語。
“所以,你的皮可以借給我們穿嗎?”
* * * * * *
青青一行三人,正迎着大霧,往山中更深處前行。
山裡的溫度急劇下降,寒意浸透本就不厚實的舊棉襖,緩慢滲入每一寸骨縫。
到後來,就連一向自認體能很好的燕欽,也覺得四肢冷到麻木,不禁放慢腳步,彎腰蜷起了身體。
他看向旁邊的青青,真奇怪,她依然是一副氣血充沛的模樣,甚至還挽起了棉襖的袖子。
“青青,你……你不冷嗎?”
“還可以。”青青随口應了一句,“韓小姐冷嗎?”
韓玥顯然也是冷的,不過她并不願意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弱點,隻輕描淡寫回道:“不算太冷。”
“那就好,真沒想到韓小姐會選擇跟我們同行。”
“跟誰同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增加通關勝算。”
“哦?怎麼才能增加通關勝算呢?”
“和拿到關鍵道具的隊友在一起,勝算自然就高了。”
此言一出,燕欽頓覺雲裡霧裡,忍不住反問:“誰拿到關鍵道具了?”
韓玥皺眉,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智障:“你跟青青結伴了這麼久,幾乎形影不離,居然都不知道她剛才在亂石灘拿了什麼東西?”
“……”
青青微笑:“因為他剛才來得太慢,我也沒告訴他,說到底還是韓小姐你比較聰明。”
“我隻是不相信那具女屍身上會一點線索都沒有,而你又是唯一一個有機會在我之前接觸屍體的人。”
韓玥是法醫,她當時原本是打算借職業之便去檢查屍體,先把道具掌握在自己手裡,誰知青青速度太快,竟搶先一步把道具取走了。
既然如此,她就隻能跟緊青青,才不至于錯失線索。
燕欽認真分析兩人對話,逐漸有些反應過來了,而當青青從懷裡掏出那件道具的時候,他才真正恍然大悟。
那是一枚裝了藥草的香包,用藍色碎花的布料,縫制成小巧的樣子,應該是日常挂在身上用來防蚊蟲的。
他有印象,在木屋床頭的合照上,守山人和守山人的妻子,衣角上都挂着這樣的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