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什麼聽不懂?”一無所知的方鶴旻捕捉到他所能理解的重點,“那個醫生應該還躺在裡面,我帶你去看看。”
“不用看了。”秦知淵拉住方鶴旻不讓他過去。
忽然被拉進實驗地中細微的日常裡,讓一直以旁觀者心态去觀察記錄的秦知淵慌了神。
他深呼吸了口氣收起心緒,四下看了看,朝放着藥物的區域走去,“我來給你換藥。”
秦知淵在藥櫃翻找着藥,方鶴旻就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從左找到右。秦知淵拿到想要的東西,這才推了推一直跟在身旁的方鶴旻,“去那邊坐着。”
“你現在好奇怪。”方鶴旻站着沒動,眼睛還一動不動地焊在秦知淵身上。
“奇怪?我怎麼了?”秦知淵仔細閱讀完藥物說明,這才擡起眼問:“為什麼這麼說?”
見方鶴旻陷入沉思,秦知淵拽着他坐下,也不催促,拿着藥不太熟練地給方鶴旻處理傷口。被椅子砸破又被剪刀劃到的傷口仍有些猙獰,但确實能看得出來其正在快速恢複。
秦知淵剛把藥粉輕輕撒上去,方鶴旻就疼得往後一仰。
“我想明白了,”方鶴旻疼得龇牙咧嘴也要講話,“你是不是有些不高興?”
秦知淵下意識想否認,但撞進方鶴旻困惑的眼神裡,他難以抑制心中那股沖動般想坦誠,想解釋。他也确實這麼做了。
秦知淵彎下腰繼續着手中的動作,一邊斟酌着一邊開口道:“我沒有不高興,我隻是聽到你的經曆之後有些、有些無措。你說我奇怪,是不是因為很少看見像我這樣反應的人?”
實驗地被一二代芯片搶奪控制權的芯腦人幾乎都沒有理智,更鮮少有人性可言,暴虐便是這些東西的主色調。
秦知淵心裡想着研究所對實驗地的報告和他近期的觀察記錄,接着跟方鶴旻剖析自己适才的行動:“因為我剛剛說聽不懂你的話,且表現得有點......情緒失控,但我卻沒有立馬做出暴力行動,所以你才會覺得我奇怪。但是實際上,我這種反應才屬于正常這一範疇。作為人類,我們明明有許多情緒,怎麼可能對所有的事情都訴諸憤怒或者暴力?”
方鶴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眼前這個小孩此時的神情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秦知淵撇去這抹不知從何而來的念頭,垂下眸,拿着剪得整齊的醫用膠帶固定住紗布。
“觀察者的任務雖然要以身入局、要适應實驗地所設定的年代,以實驗地那個世界裡的身份在裡面生活,但是千萬不能陷進去,哪怕是對和你們相處的人抱有任何憐憫或者一絲偏頗都不可以。”臨進實驗地前,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對着坐在底下的他們這樣子交代,“實驗地的人多數都已經遇害,他們會逐年被芯片剝奪對身體的控制權,最終變成失去人性的芯腦人。至于幸存的進化人......研究所會救他們出來的。”
那些笃定的、充滿希望的發言,在秦知淵所經曆的實驗地生活中被悄然粉碎,裸露出潛藏在其中的殘忍。
研究所口中所謂的拯救,事實真的如此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聲響,秦知淵回過神來看去,竟是鐘奎司走了進來。
“你們怎麼在這?”鐘奎司話剛問出口,走近了就看見方鶴旻剛剛被秦知淵擋住了的傷口,他了然,“誰打你了?”
方鶴旻不回答,秦知淵隻得幫忙說道:“便利店家的小孩。”
鐘奎司嗤笑,“還小孩呢,那人比你還大兩歲。不過他确實很小的時候就變成......”鐘奎司沒接着說下去,反看向方鶴旻,叮囑說:“我都跟你說了研究室直走右拐兩條巷子有另一家,你非去招惹那家的幹嘛?”
方鶴旻怒着一張臉,顯然很是不服氣,“我又不怕他,憑什麼繞道走。我今天可沒課,你來幹嘛?”
“我來拿藥。”鐘奎司朝裡探了探頭,沒找到人,“醫生不在?”
“不在,”方鶴旻跳下椅子,“你拿什麼藥,不是說腰傷已經好了嗎?”
“不在啊,那我自己拿吧,”鐘奎司看上去對此事頗為熟稔,顯然以前也不少自醫自取。他目标明确,拿完藥膏回過身,“是沒什麼症狀了,但好得有點莫名其妙,我不放心,再拿點。”
秦知淵看兩人一來一往地聊着,鐘奎司忽然喊他,“知淵待會有空嗎?我有點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