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秋滿的靈魂無法被看見,即便是自稱是他最虔誠的信徒。
然而對方朝他所在的虛空中看了一眼,自己仿佛被牽引,緩緩飄在對方周圍,片刻不離。
那好像是很遙遠的記憶,又好像是某種奇異的幻象,應秋滿覺得整個人都是混沌迷亂的,心髒有某處像是被悶在冰冷的湖水裡,掙脫不出來也沉不下去。
那後來是怎樣的?應秋滿拍了拍腦袋,越想越痛,似乎是他鑽進了一具身體裡,隻是仍然不能離開徐漱元身邊。
那時候似乎是在打仗,他給徐漱元出謀劃策,隻是……
隻是最後戰敗,作為統領的徐漱元負傷倒在他面前,他的靈魂一瞬間抽離,離開了徐漱元的身邊,在徐漱元最需要他的時候斷開了連接。
“神啊,救救我的孩子吧……”女人跪在他面前祈求,隻是這次并沒有孩童的咿呀,應秋滿擡眸看了過去,隻有渾身是血的男人躺在他面前。
“求求您再顯靈救他一次吧。”
“我為你獻上我的靈魂,”
“我為你獻上我的至寶……”
“神啊,救救我吧……”
身着華袍的母親泣不成聲,她的孩子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周圍有侍女勸她,但無用,母親隻是一味地祈求他這個無用的神明。
“醒醒滿滿,醒醒,應秋滿!”
應秋滿被重重搖晃着,有人在他耳邊呼喊着他。
終于從那幻象中掙脫出來,看到完好無損的徐漱元,應秋滿有些發愣,不可置信地撫着面前人的臉龐,呢喃道:“不是你。”
“什麼不是我?”徐漱元聽不懂他的話,似乎方才的幻象隻有他看得到。
應秋滿搖了搖頭,問道:“你沒看到?”
他伸出去的手被徐漱元握緊,像是松了口氣,但眼神裡仍有擔憂的神情。
“你看到什麼了,别怕滿滿,我們馬上出去。”
徐漱元并不回答他的話,但他能感覺到對方眼睛裡有什麼東西變了,或者說,好像多了什麼東西。
應秋滿再次感受到有些暈,但他被抱在徐漱元的懷裡,轉瞬就到了現實,自己依然靠在徐漱元的懷裡,維持着先前進入小天地前的動作,他又想到了自己被挖心。
是幻象裡的徐漱元沒有死,好轉後拿走了他的神力,還是後來的别人來搶奪?
應秋滿隻覺得切身進入幻象耗費了他許多精力心神,好在有徐漱元在,靈力倒是沒有消耗多少。
他将雙臂環緊,明明幻象裡兩人也沒有那麼親密,可他就是很後怕,很怕那幻象是真實存在的,害怕徐漱元真的會死。
“沒事了,怪我,都怪我,對不起。”徐漱元順着他的背安撫,不住地道歉,将應秋滿陷進幻象遭受未知事物侵害的責任都攬了下來。
為什麼要怪他呢?
應秋滿覺得對方并非是為自己在小天地裡沉入幻象這事兒道歉,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很奇怪,應秋滿還是想不通徐漱元的小天地和那幻象有何關系,自己為什麼要看到這些景象。
要說自己從出生到現在,滿打滿算是兩百三十年,幻象中的人衣着和景色他都沒見過,不知道是在多久之前的事兒了。
但要說滿是風雪的境域,那倒是真有個地方他沒去過。
應秋滿松開手從徐漱元懷裡鑽出來,從腰上解下徐漱元之前送給他的玉佩,不知是否是錯覺,那顆紅黑的珠子在燈火映襯下,總覺得比之前要更紅潤了一些。
“你到底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徐漱元的視線從珠子上挪開,繼續看着應秋滿,緊皺着的眉頭松開了一些,解釋道:“我母妃留給我的,她是北域裡一個部族的後裔,說這個東西需要給命定之人。”
後來這位貴妃被誣陷是妖,對江山社稷有影響,就被皇帝下令燒死,徐漱元被遣送至北域戍邊軍營裡。
然而母親污名洗脫後,自己重回京城,遇上一位已經飛升的妖,算出他即将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說實話,徐漱元并沒有放在心上,隻是這個預言擱在他心裡,見到應秋滿的第一眼,他忽然覺得,命定這兩個字屬實奇妙,他沒有依據,就這麼本能地被吸引,覺得那就是他命中注定要遇到厮守的人。
凡人一生轉瞬即逝,尤其是經曆過一些毀滅性的事情後,對于世間萬事萬物都有超乎眼前凡事的期許。思想掙脫不開天道設下的禁锢,卻也沉不到本身該有的位置,懸浮在不上不下的地方。
不知是那幻象變得具體,之前一些他誤會的事情被解釋開來,應秋滿心中卡着一股愧疚。但他又不認同徐漱元說的話,他不覺得姥姥算出來的命就是他注定要走的路。
“徐漱元,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箴言是花草樹木,是天地萬物,不是命。”應秋滿說不上來自己對徐漱元的感情,起碼不是因為什麼命定之人,因此他也不願徐漱元對自己的感情是因為這個。
他望着徐漱元的眼睛,繼續道:“花是花,草是草,這些是客觀既定的,剩下的都源于你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