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容斷堂張廷尉求見。”
夜色深沉,張且行步履匆匆,跟着前來通報的小厮進了正廳。
顧淮白日官服還未換下,坐在案幾前,桌上擺着幾個酒盅,他拾起一個在手中摩挲,“這麼晚了張大人何事登門啊?”
張且行朝身側看了一眼,拱手道:“見過王爺,臣有要事禀報。”
顧淮屏退左右,待廳内隻餘二人,“說吧。”
“事關容斷堂,但也與王爺您着手調查一事相關。欽差閣捕獲一夜盜皇宮的賊人,今早剛遣送至容斷堂,下午便被人劫走了,一同不見的,是您曾審問過的安禾。”
顧淮手上動作一頓:“是那個當差?”
“是。”張且行面色深沉,前擡衣擺幹脆的跪在了正廳中央,“安禾本布衣,并非考學收編,與臣在宮外偶然相識,臣可憐其身世,便做主收歸了他,也調查過其身世确實清白,不想竟出了差錯,此事實屬臣失職。”
半晌沒什麼動靜,張且行擡起頭,卻見顧淮半笑不笑放下手中杯盞,說道:“膽子真不小啊。”
張且行一瞬間似乎看見顧淮眼底的神情冷得駭人,他剛要開口,顧淮擡手打斷了他的話,他向後靠在椅背上,朝張且行示意道:“這話不是在說你。張大人,你還有事兒就接着說下去,這麼晚了來找我該不會隻是想忏悔自己吧。”
“是,臣的确有事相求,若要追回這二人,隻憑容斷堂的力量或許無法在短期内解決這件事,懇請王爺相助,若是尋得安禾蹤迹,還請王爺可否交由臣處置。”張且行語氣誠摯,看着顧淮接着說道,“安禾并非大奸大惡之人,不會無緣無故劫走要犯,臣恐其中有誤會,但若調查之後他真的犯下大罪,臣定當嚴懲不貸。”
顧淮存心吊着張且行,慢悠悠的踱步到他身前,說:“讓我尋得安禾,再交給你,真是筆好買賣,你說說我為何要幫你?”
張且行看着身前那處地面,表情平靜,“臣不敢與王爺談條件,但凡王爺看上什麼,臣定當竭盡全力奉上。”
“小皇帝說你死闆,這話倒是沒說錯。”顧淮直起身,“看你這份誠意,第一條我便應允你,但若是我的人抓到了他,我會親自審問。你若是擔憂我會對他做什麼,那大可以放心,本王答應你不會對他動手。”
“回去等消息吧,張大人。”
城中夜景繁華,城樓點燈,酒屋茶鋪燈火通明,有人為夜景來,有人為美人來,也有人無暇風光。
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兩人行色匆匆,一前一後,走在後面的是個瘦高個,竹竿子似的還穿了一身黑衣,一路上引起了不少矚目,偏他還沒自覺的探着頭跟前面的人搭話。
“诶,大俠,咱們這去哪啊?”
“大俠,咱們就這麼走在街上沒問題嗎?”
“大俠……”
“不是大俠,你話太多了。”一路上忍受了無數目光注視的安禾終于忍不住了,将人扯進了旁邊的小巷中。
安禾擡手,一把短刃從袖中滑出,他将人抵在角落,低聲道:“我最後一次同你說清楚,我不是為了救你來的,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直接把你丢給官府。”
那人縮着脖子說:“成成成,大俠、不對,大哥,我不說了,但你總要告訴我咱們這是要去幹什麼吧。”
“現在是我問你。”安禾盯着他說,“接下來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多餘的話不要說。”
見那人連連點頭,安禾才收了刀,看了看巷口無人,便問道:“叫什麼名字。”
“穆千,”穆千咂咂嘴,接了句,“千是千重鎖的千。”
“我說了不要說多餘的話。”
見安禾又要拔刀,穆千忙擺手道:“我不說了不說了,您接着問。”
安禾抱臂靠在一旁,說:“聽說你是被五花大綁從欽差閣送到容斷堂的,你究竟是在太後寝宮偷了什麼,那東西現在又在哪?”
穆千眼神一下子變了,他撥了撥額前的頭發,眼神朝着角落裡瞟,“這個嘛,我其實也說不明白……”
安禾也不啰嗦,一掌拍在了他前胸,沒使多大勁,穆千卻一個哆嗦,衣服前襟很快就滲出了幾道血印子。
“被打成這個樣子都不說,是等着我再給你送回大牢裡去嗎?”
穆千苟着背,龇牙咧嘴的捂着胸口,半晌才緩過來,他說:“嘶,我說我不知道它在哪你信嗎,我隻知道現在不在城裡了。”
安禾皺眉,“說的什麼沒頭沒尾的?”
穆千一手扶着牆,一手叉腰,“我都說你不信了,那我還說什麼?”
安禾看着穆千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冷呵了一聲,“那好,那我便帶你出城。”
穆千扭頭看他,“出城?你知道出城有多難嗎?我要不是被守城的人逮到,現在早逍遙去了。”
“我自有辦法,你老實在這兒待着,我去準備出城用的物件,最多半個時辰,不要亂跑。”
看着安禾走遠,穆千瞬間像變了一個人,“還要我老實呆着?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