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安禾是被叫醒的,一睜眼就是成穗湊近的一張大臉,他還沒說什麼,就聽見成穗大叫了一聲:“吓我一跳,你醒了怎麼沒動靜?”
安禾抹了把臉,再看看眼前衣裝整齊精神抖擻的成穗,他要是沒記錯,這個人昨天剛替他上了整晚的夜班沒錯吧,這股活力到底是哪裡來的。
容不得他多想,成穗就一臉急迫的跟他說:“安禾,快點收拾好了就出來吧,大人有要事召你。”
“可是因為昨夜那個蒙面人?”
成穗安撫道:“你先别多想了,近些日子宮裡是不太平,所以對這事兒敏感了些。這不是前陣子太後宮中也進了賊人,今兒個天亮人才被抓回來,現如今大家都人人自危,你那算不得什麼大事。”
安禾沒有多問。成穗走後,他将袖口和後腰處的小刀取下藏在了床頭夾層裡,這才出門。
到的時候,張且行已經在院外等他了,安禾快走兩步行至他身側,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張且行隻是神色沉沉,他低聲同安禾說道:“一會兒是面見聖上,要是不問到你就隻管聽,若是問到了昨晚的事,就隻說你自己看到的便好。”
安禾跟上他邊走邊問道:“是因為昨晚那事還有什麼隐情嗎?”
張且行搖頭,“恐怕要問責的,不隻是昨晚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前腳剛赴王爺邀約,後腳就出了這檔子事。”
“王爺是……”
“東恩王,當今聖上的義兄,本名顧淮,就是東南顧家,十年前的顧家滿門忠烈如今就留下他一個,皇上感其忠勇,召回京都并認作了義兄。”
張且行少見安禾對什麼感興趣,便又添了幾句,看他皺眉,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這件事隻能算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沒有你,也會有别人,躲不過去的,隻是不知是否有人故意為之。”
容斷堂如今危樓一座,早不複往日,誰見着不想推促一把,可旁觀人也不怕磚瓦塌了再砸死幾個?
他們被帶到了禦花園,安禾身份不夠,隻能遠遠的候在院外,兩側還有侍衛把守,隔着雕花的院牆安禾才隐約能判斷出亭中坐着兩個人,而張且行背對着他的方向,看不到分毫表情。
還未等安禾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亭中突然飛出一個茶盞,直沖着張且行,堪堪擦過耳側,摔在地上碎成了齑粉。
“張廷尉,都看看你做的好事!如今容斷堂處處辦事欠妥,看守散漫,目無規矩,賊人夜闖皇宮居然都能全身而退,你這容斷堂是個擺設嗎!”
相貌年輕的帝王勃然大怒,斥責聲穿透了寂靜的庭院。
見着亭外之人隻低垂着眉目,一語不發的樣子,他更是氣極,擡手一揮,“是無話可說了嗎?既然這樣,也不必留什麼容斷堂了,來人!”
“皇上且慢,不若聽臣說幾句。”
一旁的東恩王突然開口,語氣清閑得像在談論禦花園的景緻。
張且行擡頭,便見他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昨日之事臣也有所耳聞,當日張廷尉正在臣府中,事發突然沒有準備也是情有可原,眼下還未找出真兇,不若将此事交與臣,将刺客追查出來。”
“張廷尉因何在王爺府上……罷了,此事無關緊要。”皇帝乏力一般按着額角,“朕問你,那日當差可有前來?”
張且行答道:“是,現在在外面候着。”
“那便從他入手吧,”東恩王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臣不便多叨擾,此事定盡快查出一個答複。”
“準了。”皇帝擺了擺手,沒再追問下去。
安禾盯着院牆正出神時,裡面終于是有了動靜。
兩人前後而出,前者玄色衣袍,是極為俊朗的長相,安禾未曾見過,身居高位者眉眼中自帶幾分傲然與疏離,似乎能輕易分辨身份,可卻怎麼都看不出他真實所想。
走在後面的是張且行,見到安禾,沒說什麼,幾乎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便從他身旁走過了。
東恩王沖後頭擺擺手,沒等安禾做什麼反應,他身側的兩個侍衛突然不由分說的将他押制住,其中一人道:“容斷堂的兄弟,對不住了,王爺有請。”
皇城院落複雜,多生綠植,不知道拐到了一處什麼地方,鮮有人至,安禾被一頭按在了石子路上。
視線裡隻有一雙黑底雲緞的靴子,安禾索性沒有掙紮,靜靜的等着東恩王發落。
“退下吧。都是宮中弟兄,将來少不了共事,不為難你們,本王親自審他。”
見着王爺遣了侍衛,安禾活動了下手腕,直起身找了個舒服姿勢。
顧淮看得生趣,撿了處假石而坐,俯身看着安禾,“你就是昨晚的當差?當時發生了什麼,詳細說與我聽聽。”
安禾不為所動,目前事态發展并不明朗,東恩王看似行為乖張,可偏沒叫人拿住什麼把柄 ,反而還掌握了主權。今後宮中戒備隻會更森嚴,或許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