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片刻,說:“王爺當真是對此事感興趣嗎?屬下未曾見過您,那或許是……您見過屬下?”
“伶牙俐齒。”顧淮反問道:“這二者可有何區别?”
安禾擡眼盯着顧淮,“若是王爺,屬下自然是隻見過今天這一面,但若論昨晚,或許是屬下替張大人赴了那場宴會也說不準。”
“好大的膽子。”顧淮不怒反笑,“你可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
“屬下這也是為宮中大人們安危所憂,前些日子查閱檔案時屬下發現容斷堂近日所接收的各處送來的犯人較往年增了數倍,就連今早都還見着弟兄押解着犯人進堂。屬下身為行刑人,着實是關心則亂了。”
顧淮直起身,“你倒是乖覺,張且行上哪撿了你這麼個能言善辯的。”
安禾猛地擡頭看向顧淮,卻見那人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樣,頓時心中一沉。
見顧淮還等着他的回話,安禾慢悠悠的拱手道:“自是憑本事進的容斷堂,得張大人青眼,混口飯吃。”
“就為了混口飯吃,進宮做了劊子手?”
安禾一臉嚴肅的回話:“皇城富貴,您哪懂貧窮人家讨生活的苦。”
顧淮聽完安禾一通胡說話,倒也不惱,反倒一臉忍俊不禁:“放你在容斷堂真是浪費了,不若我同張且行商量把你要過來罷了。”
“王爺擡舉了,臣本一介布衣,初來乍到,尚不知池中深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臣恐與您道不相同。”
顧淮不甚滿意他的回答,搖了搖頭,似是頗為惋惜,“這便不願與本王謀了?可惜你空有膽識。”
安禾卻突然站了起來,朝顧淮說:“倒也并非是要辜負王爺好意,宮中難免人多眼雜,屬下是不是空有膽識,王爺你一試便知。”
“讓我一試?”顧淮拊掌,起了興緻,“好,今夜子時,你我初見之地,本王候你。”
出了司禮監,張且行不免感慨。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熟稔于和宮中太監打交道,曾經或多或少的意氣風發,真是消磨得厲害。
容斷堂建立數年,不過說的好聽,也隻有初期風光,往後隻是在走下坡路罷了,一直強撐着到如今也終于是強弩之末了。
事務繁多,關系冗雜,再加上前陣子被抽調開的人手,可謂是雪上加霜。
他自是知道皇上将他視作眼中釘,若是隻有他自己,辭官他也認了,可若因為他而牽連上整個容斷堂,無疑是畫地為牢,他絲毫不可能為了自己而脫身。
“張大人為何歎氣啊?”
秋葉飒飒,打着照面來的人分外熟悉,可這說話的方式突然讓他有些對不上号。
張且行仔細辨認朝他走來的人,“安禾?”
“是我。”安禾走近幾步停下,“大人可是要回容斷堂?
“……”
安禾又近了一步問道:“大人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适?”
“沒什麼。”張且行壓下了心底的怪異,記起他先前是被王爺帶走了,便又說道,“對了,你就這麼回來了,王爺沒為難你吧?”
安禾搖搖頭,“沒有,就是問了昨晚發生了什麼,屬下都如實說了。”
張且行應了聲,“那就好。”
“那屬下便先回去了。”安禾朝他笑了笑,眉眼微彎,朝後退了兩步,說道:“大人,回見。”
張且行看着安禾直至走遠,恍惚般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朝着反的方向走了好一會兒。
回到容斷堂時已暮色漸晚,剛邁進大門,就見一衆屬下臉色凝重的聚集在院中,而成穗捏着拳頭,一見他來,猛地站起來朝他走了過來。
張且行環視一周,突然回憶起剛剛同安禾的那個照面,心中一陣不安油然而生,“發生什麼了,安禾呢,他現在在哪?”
“大……大人,安禾他不見了。”成穗垂着頭,手臂微微有些顫抖,“一起不見的,還有今早被押解來的犯人,據說是審判當場被劫走的。負責審判的兄弟連人長什麼樣都沒看清,但是進監牢時留下的腰牌是…是安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