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将視線落到又開始沉默的安禾身上,“安禾覺得怎麼樣?”
安禾連看都沒看他,思考了片刻,珍貴的開了口,“我覺得可以。”
“……”
徐府上下一片冷寂,大門緊閉,院落清淨,連府内下人走動都仿佛沒有聲響。
直到院前停下了一輛馬車,院内的仆從便開始井然有序的行動了起來。
一路錦布鋪地,門簾大敞,立于兩旁的人無不恭敬低順,沒有一人敢擡頭望向馬車中走下來的人。
門前還站着一個人,身材魁梧,肌肉虬結,目觀足有九尺,舉着一頂華蓋立于馬車旁。
見到馬車上下來的人,便迎了上去,悶聲道:“兄長不便行走,還在房中養傷。”
“這麼嚴重?”那人開了口,“前面帶路吧。”
到了屋外,卻不巧緊閉着門,太醫問診的牌子正挂在前面。
那個大高個看了一眼,也沒敲門,一把推開便邁了進去。
越過屏風,便見徐容之卧于床榻上,背後枕着軟墊,見來人,颔首笑了笑,隻是臉上毫無血色,隻剩一雙眼眸仍舊清亮。
太醫背對着門的方向,正解着裹傷的布,取下的白布上滿是斑駁的血迹。
聽見門口有人進來的動靜,那太醫十分不悅,正待回過頭呵斥,見着人後卻驚得直接跪了下來。
“微臣見過皇上!”
梁靖玺緊蹙着眉頭,隻朝太醫擺擺手,便徑直奔向床邊。
他視線從徐容之臉上一路掃至腰間,随後擡指掀開了緊貼着皮膚的那層布,傷口的分泌物黏連着布被一起扯了下來,血紅一片。
徐容之皺了下眉,沒有說什麼,隻是任由皇上查看他腰間的傷口。
傷口看着不大,隻有寸長,卻被刀刃入得極深,邊沿甚至隐隐泛着黑色,翻出的血肉沒有絲毫要長好的迹象。
梁靖玺看到傷口的模樣先是一愣,轉頭便朝着太醫質問道:“昨夜受的傷為何到現在仍止不住血?”
“皇上息怒。”太醫顫巍巍的拱手道,“大人這傷不是尋常兵器所緻,刀口窄小但内裡傷得極深,微臣已經竭盡所能了。”
“要你何用!”
聖上震怒,屋内屋外跪倒了一大片,鴉雀無聲。梁靖玺正欲發作,卻見徐容之從床上坐起了身子,似乎是動作牽扯到了傷口,他吃痛一聲又倒了回去。
“快好生躺着,你起來做什麼?”梁靖玺一改怒意,緊張的看向床榻上的人。
徐容之疼得皺眉,但開口依舊平穩,“皇上,這傷要追究也該追究縱火之人,太醫已然盡力了。”
梁靖玺歎了口氣,“你說你啊,平日裡口不饒人,越到關鍵時候反倒會體諒别人了。”
“你跟慕嫣不愧是姐弟倆。”
徐容之視線黯然,但還是彎了彎嘴角道:“原來皇上還挂念着姐姐。”
梁靖玺先是一愣,也沒說是與不是,側身坐在了一旁的圓凳上。
“朕讓太醫院吳太醫來替你診治,你就放寬心養病。”梁靖玺拍了拍他的肩,“本想趁着這次圍獵讓你也能放松會兒,這次你便好生歇着吧,誰來探望都給朕回絕了,切莫再動着傷口。”
梁靖玺沒有多待,見徐容之臉色很差卻強撐的模樣,又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直到房門重新緊閉,徐容之才仿若脫力一般卸下了勁兒來。
“圖之,皇上出府了嗎?”
那個大高個替他掖了掖被角,道:“已經離開一會兒了。”
“好,你也回去歇着吧。”
徐容之按了按額角,合上了眼。可等了半晌卻沒見屋裡人有什麼動靜,他再睜眼,就看見眼前的人高馬大的弟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登時有些無奈,“做什麼一副扭捏樣,想說什麼就說吧。”
“兄長,您心裡就什麼想法都沒有嗎,事到如今他還敢提起姐姐。”
“……”
見他沉默,徐圖之攥緊了拳頭,“宮中人難道就如此道貌岸然嗎。”
“圖之,這些舊事不要再提了。”徐容之嚴肅的開了口,“就算是為了她,又能做什麼呢,終究是螳臂當車。”
良久的沉默,随後便是開門離去的聲音。
屋内隻剩下他一個人。
腹部的傷口仍在作痛,像是一直在提醒着他曾發生過的事情。
天下何其廣闊,最後的容身之所不過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