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收了劍,“不該放他們走的。”
“這也是沒辦法,那些人善使陰招,拖延下去隻會對我們不利。”
顧淮側頭看了一眼墓地的方向,目光深沉,“隻希望他們不會是沖着這裡來的。”
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陳熾帶着一隊士兵趕到,将這一片山地都圍了起來。
臨上馬車前顧淮依舊不放心的交代道:“派人時刻守着這裡,一旦有可疑之人靠近,不要放過。”
馬車緩緩啟程,下山路走得很小心。
因為沒有帶随行的軍醫,顧淮身上的傷口隻是簡單的包紮了一下。馬車内空間很小,安禾似乎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息。
男人沉默着,漆黑的眼眸中帶着極為少見的疲憊。
“還在疼嗎?”安禾出了聲。
顧淮淺淺笑着,看向了安禾,“我今天真的受寵若驚了,能聽到你這麼關心我的話。”
“是看你待得難受。”
傷口的位置接近後腰,顧淮隻能朝前坐着,在馬車上不太好受。
“那你要借我靠一會兒嗎?”
顧淮隻是說笑,沒想到安禾真的朝他的方向側過了身。
“禮尚往來而已。”安禾面無表情的說道。
顧淮似乎真的累了,頭沉沉的靠在了安禾肩上,合上了眼。
馬車上隻有一盞燈籠照明,光線昏暗,安禾偏過頭。他印象中的阿承好像就是這樣,皮膚有些黑,沒那麼愛說話,高興了臉上會挂着笑,但眼中總有淡淡地,揮之不去的悲涼。好像這一刻,眼前的人才真的和那個回憶裡的小少年對上了号,而不是初見時那個心緒不達眼底的東恩王。
在來這裡以前,他從未将顧淮和阿承劃上過等号。阿承對于他來說是不可得之人,是那段回憶的終點,是他再三告誡自己不該去奢望的約定,此刻就如幻境一樣出現在了眼前。
“我一直以為不會再有人打顧家的主意。”
安禾以為顧淮會這樣睡過去,沒想到他開了口。安禾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就在極近的距離,和顧淮對上了視線。
“盯着我看了半天,在想什麼?”
“在想要不要趁你現在虛弱,直接殺了滅口。”安禾語氣平淡的說道。
顧淮笑道:“好狠的心啊,佩生。”
此時此刻一句佩生似乎一下子把安禾拉進了過去,他看向那雙和回憶中如出一轍的眼眸,心髒如擂鼓,兀自歡愉地跳動個不停。
安禾移開了視線,他好像突然無法直視于他,見不得眼前這個人笑,見不得他喊自己佩生的模樣,仿佛隻要一喊,他就能回到那個夢境一樣的地方。他能感覺到顧淮的眼神一直在看着他,原來眼神也會有實感,他隻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在發麻。
安禾攥着掌心,像在掩飾什麼般,輕輕說道:“你知道我是在開玩笑。”
“我知道。”顧淮依舊笑着,手倚着窗沿,靠在了安禾身旁。
“為什麼墓地選在了這裡?我記得褚國很多有身份的人都葬在了陵園。”
安禾尋了一處話頭,神色恢複如常。
“是父親的意思。這裡是當年戰時的最後一道防線,燕城最後一戰,他希望我不要忘記,不要…走他們的路。可我那時不知道該去哪。”顧淮把手放在了安禾手上,“直到我遇到了你。”
顧淮手很大,掌心粗糙,指腹是常年握劍磨出的繭,半點看不出皇城中人養尊處優的模樣。
安禾突然起了好奇,阿承的過去…是什麼樣的?遇到自己以前的阿承,是什麼造就了那時的他?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這麼想着,也就這樣脫口而出了。
“你想知道嗎?”
顧淮看着他的眼神很專注,在這樣的注視下,安禾點了點頭。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顧淮的視線落在了馬車上懸着的燈籠上,似乎是要講一個很漫長很久遠的故事。
“小的時候我一直生活在都城,是在十一歲那年被父親接到燕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