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本該在睡夢中的顧淮被顧成伍悄悄喊了起來,兩人一路從營地潛入山谷,不知道顧成伍用了什麼方法,硬是沒被一個巡邏的士兵發現。
顧淮正想要感歎顧成伍運氣極佳,直到他看見了出現在眼前的一個不足二尺的洞口,顧成伍看向他的目光異常堅定。
“這就是你想的辦法?”
顧淮轉頭就要走,但又想起顧玄和的囑托,硬生生的轉回了身。
“大哥知道你有這種愛好嗎?”
“說什麼呢?”顧成伍指着洞口,“這個洞我可挖了好久,這是去汾城方向最近的路線。”
顧淮看着這個“路線”,深知自己攔不住顧成伍,歎了口氣,跟着顧成伍從洞口鑽了出去。
山間地勢險峻,行路崎岖,但顧成伍一路如履平地,顧淮都有幾次險些跟不上。
見顧成伍還要往裡走,顧淮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喘了口氣,“二哥你實話告訴我吧,你究竟偷偷出過多少次城?”
顧成伍回頭看了看顧淮,雙眼中隻寫了“記仇”二字,他笑了笑,道:“這就不行啦?白長這麼高的個兒了。”
這麼說着,顧成伍倒是也沒有繼續行進,兩人尋了一處平地歇了下來。
晚風吹過山谷,枝葉微動。
顧成伍朝後仰着頭,用手臂撐着身子,十分惬意地伸展着。遠處的樹叢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顧淮忍不住回頭,“這裡真的沒有什麼野獸嗎?”
顧成伍連看都沒有看,“鹄城這裡隻有吃草的,要是往北走的話就能看見野獸,豺狼虎豹,要什麼有什麼。以前父親會帶着我們去打獵,大姐是最厲害的,每次都能獵到最多的獵物,忠武堂那張虎皮就是她打的。”
“你跟大哥呢?”顧淮問。
“比起打獵我還是更喜歡畫畫。”顧成伍吹開了落在身上的一片綠葉,“我們打獵是要分名次的,有獎有罰,大哥每次都把他打到的偷偷分給我,然後兩個人分量都不夠,結果隻能一起受罰。”
或許是風吹得思緒飛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顧成伍說了很多,顧淮就靜靜地聽着,不着痕迹的掩下了所有思緒。沒來由的,他突然覺得可惜,聽着顧成伍口中的家人,他覺得熟悉,又有些陌生,來時路的空白被填補的滿滿當當,可惜那裡,沒有自己的身影。
或許,他也曾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吧。
顧淮許久都沒有說話,也不知是不是顧成伍察覺到了什麼,他突然站了起來拍拍外袍,沖顧淮說:“山上應該有野兔,去抓兔子吧。”
顧淮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顧成伍攥着手腕拉了起來,不由分說的帶着他朝深山裡走去。
折騰了半夜,終于是逮住了兩隻灰兔,肥碩得很,在顧淮手裡還不住的撲騰着腿。顧淮擦了擦手背上的塵土,看着也髒得快跟兔子一個色的顧成伍,頓時覺得好笑。他把兔子往前遞了遞,“要吃嗎?”
顧成伍擺擺手,一時累得不想說話。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口氣,“不吃了,抓來解解氣就夠了,這倆兔崽子跑得忒快。”
顧淮沒說什麼,松手把它倆丢到了地上,然後也就地躺了下來。那兩隻灰兔後腿一蹬就跑進了山林中。
看着瞬間就消失了蹤迹的兔子,顧淮忍不住感歎,“等明天大哥發現咱倆不見了,應該也會這麼說。”
顧成伍一下笑出了聲,“何止,估計這次回去要摁着咱倆頭去練武場加練了。”
顧淮仰面躺着,和顧成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伴着習習微風漸漸沉入了夢鄉。
似幻覺般,遠方升騰起一陣火光,起初隻是零星幾處亮光,直到火勢逐漸蔓延。靜谧的山谷在無聲中咆哮,陣陣濃煙騰升,山火四起。
顧淮再次睜開眼,是被顧成伍大力晃醒的。眼前彌漫着一陣嗆人的煙霧,顧成伍一手掩着口鼻,一手猛地拽起顧淮。
“跑!”顧成伍隻喊出一聲,就被煙灰嗆得說不出話。
好在顧淮迅速反應了過來,跟着顧成伍朝山下火勢仍未蔓延的方向拔足狂奔。
直至跑出去幾裡地,那股灼目刺痛的感覺才有所好轉。顧淮重重的咳了幾聲,口鼻盡是煙塵,他轉頭看向山谷,火勢從北一路蔓延,大有将整座山頭燒盡的氣焰。
顧成伍此刻也并不好受,但此刻也無暇顧及這些,他啞着嗓子朝顧淮說:“山腳下都是莊戶,要趕快告知他們去避難。”
這時顧淮卻突然一把拉過顧成伍,将人按倒在了地上,自己也順勢伏在了一片樹叢當中。
山腳處出現了一隊騎兵,踏着小道飛奔而過,身上的盔甲是顧淮沒見過的樣式。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盡是驚愕。
顧成伍撐着手臂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用盡全力依舊掩蓋不住嗓音中的顫抖與絕望。
“為什麼東宣的兵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