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彥再度蘇醒的時候,正躺在冰涼的地闆上。眼前被蒙着一片漆黑,手腳都是自由的,他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摘下了眼前的布條。
待适應了光亮後,鄭彥擡頭看向四周。
他正身處一處偏廳,面前坐着一個男人,手支着下巴,一語不發,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鄭彥竭力掩住了眼底的驚駭,半晌才說出話來。
“……榮親王。”
高位之上,男人華服錦衣,神情不怒自威,他垂眸看着鄭彥,問道:“看到本王你很驚訝?”
“不是,”鄭彥急忙解釋道,“回王爺,隻是太突然了,屬下正在回都城的路上,不知怎麼就被帶到這裡來了……”
“你是說本王要見你還需要提前通知?”榮親王蓦然壓低了聲音,“虎巍關主将真是好大的威風。”
“不敢!”鄭彥膝蓋一軟就徑直跪了下去,“屬下深知王爺栽培之恩,鄭彥才能有今天,屬下不敢忘。”
“那便說說吧。”
“…說…什麼?”鄭彥将頭扣得更低,“屬下不知。”
榮親王蹙着眉,看了他片刻,“你現在不說,就沒有再開口的機會了。”他敲了敲桌子,立刻有幾個家仆手持長刀走入廳中,“在皇城做事這麼久,你也該懂得卸磨殺驢的道理。”
眼看着那些手拿長刀的人将自己圍了一圈,鄭彥急忙向前膝行幾步,“虎巍關諸事繁多,屬下一時真的想不起要說些什麼,請王爺容屬下再思索一下。”
見那些人還是朝他靠近着,鄭彥額頭冒出一片冷汗,連擦都顧不上擦,急忙說:“屬下在虎巍關看到了東恩王顧淮,他就出現在了虎巍關中。”
“真的?”榮親王神色遲疑的看向鄭彥,卻見他信誓旦旦的說:“千真萬确!虎巍關有許多将士都是當年鎮平侯的親兵,他們根本不認虎符,隻認顧家。”
榮親王擡手止了那些家仆,但并未讓他們退下,隻是慢條斯理的說:“此話可有憑證?東恩王是顧家遺孤一事衆人皆知,這般捕風捉影之事誰都能說兩句。”
“有的。”鄭彥一咬牙将頭磕在了地上,“東十三城與東宣向來有些貿易往來,尤其是琅城以及骥古城,屬下雖未查到燕城與東宣的往來實質,但隻要有人出面佐證,一切都會成真。斷了顧淮身後的燕城,您也是為了皇上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
鄭彥從貼身的裡衣中掏出一截竹子做的短笛,拇指大小,他将短笛盛過頭頂,“這是屬下與燕城密探的聯絡用具,短笛會發出特定的哨聲,隻有被馴化的信鴿才能聽到,隻要與他裡應外合,就能将燕城裡通外敵的罪名做實。”
清脆的掌聲從堂上響起,榮親王面無表情的合掌,“真是小看了你。顧家可是當年與東宣一戰的忠勇世家,這髒水你倒是潑得眼也不眨。”
鄭彥擡起頭,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慌亂,他盯着手中的短笛,露出了極為冷酷的神情,“為了褚國戰死本就是将士職責所在,大肆鼓吹這等行為屬下認為并沒有必要。東恩王又做了什麼?身為将士後人隻懂得貪圖享樂,隻因為他姓顧,便天生擁有所有,這是多少讀書人拼盡全力都不可能擁有的。”
“屬下雖然并未找到把柄,并不意味着他們就沒有做危害褚國之事。若行的端正,又怎會怕人潑髒水?”鄭彥說着,神色愈發堅定,“屬下願協助榮親王,将此等賊子即刻擒獲。”
“是嗎,”榮親王向後靠着,複又用手臂支着下巴,“喏,人就在那,我倒要看看你想要怎麼擒獲。”
鄭彥一時反應不過來榮親王話中的含義,隻是随着他的示意轉過頭看向身後。
一陣寒涼從天靈蓋直擊而下,鄭彥驚恐的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身體僵直在原地。
他的身後,正站着一個男人,眉骨深邃,神情冰冷,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物。
“顧、顧……”
鄭彥幾乎要喘不過氣,他張着嘴,徒勞的發出一些音節,而後竟雙眼一翻直挺挺地昏死了過去。
顧淮站在偏廳門口,看着家仆将失去意識的鄭彥拖了出去。
“還以為你要殺了他。”榮親王微眯着眼看着走進門的顧淮,“這些日子脾氣見好。”
“安禾留他有用,”顧淮走了進來,“等他證實了安禾的死訊,我會讓他生不如死的。”
他一直走到了榮親王面前,從一側的挂簾上取下一件大氅,披在了面前人的身上,“雖是室内,入冬的氣溫也不算太高。”
“這有了媳婦就是懂得體貼人。”
榮親王的聲線突然變了,或許該稱他為陸瑾年更為準确。
陸瑾年指尖劃破了下颚,随手撕下一張面皮,喘了口氣,“你不在都城這些天,扮完你又要扮親王,再扮些時日我不若直接向小皇帝讨一個王爺的位置來當當。”
“也不錯。”
“别扯閑了,”陸瑾年正色道,“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安禾該和你那小外甥碰面了,若不想讓他知道你的身世,現在我還能替你攔下來。”
顧淮思索片刻,溫聲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