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好。”
夏油傑:“我想把普通人統統都殺光。”
莳花擡手在傑的後腦勺用力敲了一下:“這個不可以。”
夏油傑:“……”
他用力往莳花脖頸深處怼了怼,覆在莳花後脖頸處的右手掌用力捏了捏,表示不滿。
莳花不甘示弱揪住傑的劉海用力扯。
傑痛的發出了“嘶”的一聲,但埋着的頭死都不擡起來。
莳花試圖和他講道理:“你要是把所有的普通殺光了,那你出門就沒有開交通工具了,出門在外也沒有餐廳做飯了,去旅遊也沒有服務人員了,你喜歡的衣服沒人生産了,鞋子也是……”
說着說着,莳花的眼神忽然變得同情起來:“啊,到時候傑就要在光着腳在街上裸、奔還要餓肚子了,好可憐……”
傑終于将腦袋從莳花的肩膀上擡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聯想到什麼畫面,臉色有些微微的扭曲。
他正視着莳花,試圖垂死掙紮:“你說的這些咒術師也能做。”
莳花嗯嗯嗯啊啊啊應着,哄他:“咒術師才幾個人啊咱不做種傻事啊,乖。”
夏油傑知道,這種想法很不現實,當理智回籠的那一刻,他最慶幸的就是他還沒有做下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稍微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真的做出了什麼不可逆轉的事情,自己以後會怎麼辦?
他頓了一下。
大概是,會硬着頭皮,繼續走下去吧。
也許,他還會為了切斷後路,繼續做下更加無法挽回的事情吧。
隻有當沉沒成本足夠高時,自己才會一往無前地向下走去,因為那時的自己,已經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他問莳花:“我是不是很遜,什麼都沒做到,沒有保護好任何人,卻總是被你保護。”
是的,夏油傑覺得他被莳花保護了。
莳花有些詫異,對他強調道:“不是保護,是并肩前行。我相信當我有事的時候傑也會一樣不計代價的幫助我的。”
夏油傑嚴肅承諾:“會的。”
他一定會的,隻有他心裡知道,當他做出這個承諾的時候,他有多鄭重。
他在心裡輕輕說道,謝謝你,莳花。
謝謝你,讓我沒有萬劫不複。
謝謝你,讓我還可以與你們一起,并肩戰鬥。
當所有情緒平複下來之後,此時還有一堆後續問題要處理。
這裡已經不适合再呆下去了,他們馬上聯系了輔助監督,一起來處理事情的後續問題,順便報了警。
就像曾經說過的那樣,普通人犯錯有法律來制裁,而他們隻是咒術師而已,他們隻負責祓除咒靈,完成任務,僅此而已。
警察來了之後,以非法拘禁未成年兒童的罪名逮捕了這個村子參與拘禁那對雙胞胎姐妹的村民,後續會按照情節的輕重程度處以不同程度的懲罰。
當委托人帶着手铐從夏油傑身邊走過的時候,他看向了他。
委托人明顯瑟縮了一下,夏油傑沉默了一瞬,但不為所動,他對委托人說道:“我不會為我的行為道歉,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你都對兩個未成年兒童做了些什麼。她們是人,不是野獸。”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傑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下來,顯得嚴肅認真。
而委托人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明顯也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就當他快要走遠的時候,夏油傑才聽見不遠處傳來輕輕的仿若幻聽一般的聲音:“對不起。”
傑哂笑一聲:“你說錯對象了吧。”
而他們找到了那對被傑藏起來的雙胞胎姐妹,在傑發現她們之後,回到委托人家之前,他先将這對雙胞胎姐妹安置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無法再坐視這對姐妹再繼續呆在那樣刷新人底線的環境中。
鑒于這對雙胞胎姐妹孤兒的身份,如果被警視廳的人帶走的話不出意外最後是被送進孤兒院,就和莳花當時的情況一樣。
但是由于她們能力的特殊性,普通的孤兒院好像也不太适合她們,于是他們還聯系了夜蛾老師,請夜蛾老師引薦合适的養父母人選,他們相信夜蛾老師的善良與責任心,一定會為雙胞胎找到一對合适的養父母。
被夏油傑救下的雙胞胎一個叫做菜菜子,一個叫做美美子。
姐姐菜菜子有着茶色的頭發,性格相對張揚一些,眼神警惕猶如機敏的小野獸,妹妹美美子是黑色的頭發,相比于姐姐來說性格稍微腼腆一些。
怯生生地躲在姐姐的身後,偷偷看着他們。
她們都對将她們救出小木屋的夏油傑表現得很是依戀,得知他們之後将會分開不再呆在一起之後,一人一邊抱着傑的大腿哭泣。
夏油傑溫柔地撫過她們頭頂,對她們承諾:“我會定時去看你們的,你們也可以記下我們的聯系方式,要是想我門的時候随時可以聯系。”
看得出來兩個小姑娘在極力忍耐,但是在最後分别的時候還是都忍不住哭出聲來。
剛剛從囚、禁她們的木屋中被放出來,兩人都有些惶惶不安,缺乏安全感,将救她們餘苦海的夏油傑當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現在又即将去往一個陌生的環境,兩人心中都充滿了惶恐,害怕再度落入不堪的境地。
最後沒有辦法,莳花和傑決定将她們送到新的養父母家,陪她們一起确認好新環境的情況。
但是今天已經很晚了,養父母也是一時半會沒辦法敲定的,于是兩人決定先将菜菜子和美美子先帶回高專,等到确定好養父母人選之後,再直接将她們送到新家。
于是,夜蛾正道在辦公室與兩個小豆丁大眼對小眼了。
夜蛾正道盯着兩人看了一會,直到把菜菜子美美子看得開始瑟瑟發抖,眼見就要哭出來的時候,他頭痛地歎了一口氣,捏了捏抽痛的額角,轉頭問旁邊難得在老師面前顯得有些尴尬地傑:“你準備怎麼安置她們?”
傑撓了撓臉,也有些苦惱,當時被她們哭得腦子一熱,就這麼把她們帶回來了,現在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莳花在旁邊思考了一會兒,對夜蛾老師說道:“菜菜子和美美子比較粘傑,她們現在情況也比較特殊,剛到新環境肯定也很不安。但是跟傑住在一起也不太合适,不如把傑旁邊的宿舍收拾出來給她們住吧,在找到合适的收養家庭之前,能不能請一個擅長照顧孩子的輔助監督來幫忙照看這兩個孩子呢?”
夜蛾老師歎了一口氣:“那就先這樣吧。”
一邊的傑也松了一口氣,覺得這樣安排很合适,他也才是高中生,不知道要怎麼照顧兩個小孩子。
于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就暫時先在高專安頓了下來。
夜蛾老師最近也在加緊找合适的收養家庭。
因為兩人已經覺醒了生得術式,但是不能直接将她們交由禦三家或者總監部,在那樣一個歧視女性的地方兩個覺醒術式的外姓女性咒術師最終會是什麼樣的下場一眼可見。
所以禦三家和總監部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
最好找一對有收養意願的平民咒術師父母,但是鑒于咒術師本就稀少的人數,這樣一框選可選範圍就很窄了,一時半會還不太容易找出那麼合适的,需要花費精力好好打聽一下。
對于菜菜子和美美子來說這段時間簡直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可以穿幹淨漂亮的衣服,吃熱氣騰騰的美味食物,還可以經常見到将她們黑暗中拯救出來的帥氣大恩人,菜菜子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總有一個白頭發的大惡人會來逗弄她們,他還總揪美美子的頭發!
美美子總是被他吓哭,她試過反擊,但是術式對他好像完全沒有效果,菜菜子覺得非常憋屈。
但是對方好像很愛看她憋屈的樣子,每當這個時候就會哈哈大笑。
可惡!白毛是壞蛋!!
她長大了一定要把他打趴下!
想到這裡她忽然感到頭皮一痛。
啊,煩死了!那個白毛怪又來了!!
*
“啊……失敗了呢。”
這裡是一處布局精緻的傳統和式庭院,說話的人是一個正坐在庭院長廊下獨自手談,外貌英俊儒雅的中年男性。他手裡正閑閑地撥弄着一把棋子,臉上滿是興味的表情。
“這可真是,有大、麻煩了呢。”
嘴上說着麻煩,表情卻像是發生了什麼讓人感興趣的事情一樣,滿是期待。
他臉上有着一道醒目的縫合線,猙獰的疤痕橫貫整個額頭,給他原本英俊儒雅的臉龐平添幾分不可捉摸的詭異與突兀的怪誕。
他轉頭看向一旁從他說出“失敗”兩個字的時候就吓得瑟瑟發抖,雙膝跪地的中年男人:“你說是嗎?加茂長老?”
然後仿佛才發現加茂長老是跪在地上的一般,有些驚訝地微微瞪大了眼,用一把風雅的扇子微微掩住了口:“哎呀,你怎麼跪在地上了。”
随即他起身,走到加茂長老跟前,微微彎腰,遞出一塊帕子:“擦擦汗吧,看你熱的。”
加茂長老顫抖着手接過對方遞出的帕子,在對方的注視下,緩緩地摁上自己的額頭,手裡拿着帕子卻像是拿着一個炸、藥包,抖得越來越厲害,一個簡單擦拭動作,做的都格外艱難。
加茂長老的狼狽仿佛是取悅了頭頂縫合線的男人,他輕笑一聲,轉身離去,不再盯着加茂長老,再次坐到了之前的座位上。
但是加茂長老卻絲毫不敢放松。他深刻地意識到,對方是一個魔鬼。完完全全的、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香、香織夫人……”
“叫我家主大人。”
“……是,家主大人。”
加茂長老正是曾經在總監部會議上出現過的加茂家長老,當時的他在總監部會議結束之後悄悄地去見了一個被稱為“香織夫人”的女人。
加茂長老此時心中滿是後悔。
他真的後悔了,他是真的後悔了!可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他也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他是曾經在一次禦三家的集會中碰上了香織夫人的,對方豐富的學識,對咒力的了解,還有不弱的術式深深折服了他。
後來慢慢地,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自己幫她做事。
對方承諾過他,事情完成之後,會給他想要的永生。
原本這樣的無稽之談他是不會信的,可是誰叫他親眼見過了呢?
他見證過香織夫人的死而複生,很多次,所以,他也相信香織夫人可以幫他做到。
他這樣堅信着,為了這個目标狂熱地前進着。
然後知道現在。
他看見了“香織夫人”變成了“家主大人”,就這樣輕輕松松地取而代之了。
這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也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原本想要得到長生,就是為了坐上加茂家的族長之位,長長久久地把控着咒術界禦三家之一地龐大權力,所以他伏低做小,他委屈求全,隻因為他相信他終有一天可以大權在握,到那一天一切都将不再一樣。
可是當他發現原本帶給他希望的“香織夫人”,就這樣取代了加茂家家主的時候,他的一切盤算全部成為了空談。
對方輕笑地看着他,好像他所有的盤算全在他的眼皮底下,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但是卻又完全不在意他在盤算什麼一樣,不與他計較,也不拆穿他,隻是在興緻來的時候似是而非地逗弄着他。
……就好像他是什麼卑賤的蝼蟻一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但是形勢比人強,他可以忍。
他的不甘與懦弱,渴望與憤恨,複雜的表情在他臉上交織出一種猙獰的扭曲表情,他于是将頭埋得更低了些。
這時候他突然聽見“香織夫人”,哦不,現在已經是“家主大人”了。
他聽見家主讓人在問他,讓你查的資料整理好了嗎?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站起身來,一如既往地恭敬地回答道:“準備好了,家主大人。”
他躬身取過了一份早已準備好的資料,輕輕放置在家主大人身前的案幾上,又恭敬地退了下去。
頭頂縫合線地家主大人輕輕搖着扇子看向資料,上面第一頁赫然就是莳花的照片!
“沒有過去之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