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早上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郵箱被信息塞滿了。
仔細一看,全部是悟發來的。
她頓時有點頭疼,在床上翻了個身,随手點開一條,被滿屏不帶标點符号的文字震撼了眼球,頓時殘存的睡意都消散了一些。
仔細一看,全部是關于莳花和傑的控訴。
頓時有些興緻缺缺地将手機丢開,起身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準備洗漱去了。
才發現麼悟?好遲鈍啊,他們根本就沒怎麼掩飾的。
今天除了剛剛完成任務還出了一點意外的學弟在學校休息,其他人都有任務,一大早就出了學校。
她也準備去醫務室待命了。
話說回來昨天睡得可真舒服啊。
*
莳花也接了任務出校了,身上還帶着傑放出的一個低級咒靈蠅頭。
蠅頭的長相千奇百怪,看久了還怪可愛。
它就藏在莳花的背後,被她的長發遮擋,偶爾偷偷吸一點逸散的咒力當做養分。
莳花就帶着它完成了任務,然後直奔下一個任務地點。
為了節省任務中途的轉場時間,她接了幾個地點比較接近的任務,準備清完寫一片區域的任務之後再回學校接下一批任務。
隻是她隻想到最近傑的任務可能會有意外,卻沒想到意外會來的這麼快。
正當她再次祓除了一個咒靈,準備繼續下一個任務之後,她忽然感覺到之前傑放在自己身邊的咒靈咒力有一瞬間的暴漲,随後弱小的咒靈仿佛承受不住驟然增多的咒力,瞬間潰散。
傑有危險!
莳花立馬發動空間瞬移,她要馬上趕到傑的身邊!
*
傑今天這個任務概要輔助監督已經在一周之前發給他了,他今天就直接跟着輔助監督來到任務地點。
任務地點同樣是一個落後的小村莊,村莊的名字還保留着古舊的風格,名為舊隐村。
因為村子附近要經過一條鐵路,車不太方便開進來,于是輔助監督就在村子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處将傑放了下來,由他自己徒步進村。
之前的任務也經常這樣,不論是傑還是悟,都不太喜歡出任務的時候有其他人跟着,平常也總是甩開輔助監督單獨行動。
兩人身為特級咒術師輔助監督也不太擔心會發生什麼他們無法應對意外,反正抱怨了幾次他們不聽也就随他們去了,隻要任務結束記得聯系他們就行,隻是偶爾頭會疼任務報告要怎麼寫。
這次也是一樣。
這次的任務委托人是當地消防隊的人,也負責這次的接待。因為這次任務期限預計是三天,所以任務人員得在當地村民家中借宿,于是任務委托人就将夏油傑安排到了自己家中,自己家隻有他和母親兩人,還有其他的空餘房間。
傑在房間安頓下來之後就開始了任務常規調查。
事件發生的地點就在村子的一處鐘乳洞,那裡被這裡的村民們視為“神域”。
村子裡代代流傳着關于“神隐”的傳說。
從1998年到最近,橫跨将近10年的時間,總共有6名村民在這附近離奇失蹤或者死亡,這些人裡男女老少都有,失蹤人先不提,這些事件中異常死亡的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他們沒有頭。
那首先要去看看的地方已經很清楚了,就是這處鐘乳洞。
根據“窗”的觀測,預計這裡的咒靈大概是準一級左右的強度,是個有點麻煩但是還不算難以應對的等級。
但是因為“窗”那邊有過不止一次的等級評估錯誤的前科,另外還有昨天莳花的提醒,夏油傑還是提高了警惕謹慎應對。
但是這次并沒有出什麼意外情況,他在那處鐘乳洞很順利地找到了造成人員失蹤的罪魁禍首,咒靈的等級強度也沒有超出任務概要上面的預估等級,他解決的也還算輕松。
但是因為天色晚了,他打算在村子裡休息一晚,等明天早上再回去交任務。
夜晚趕路實在不是個好選擇,可以聯系輔助監督明天一早來接他。
于是他往今天借宿的任務委托人家中走去,準備告知他咒靈已經祓除了,以後不再會有人員失蹤的情況發生了。
就在他路過村中一處低矮的木房子時,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白天的時候他也看到這處房子了,但是并沒有太在意,以為是哪個村民家養了看門狗做伴,專門為狗狗造的房子。
他當時還感慨真是用心了,在這種鄉下地方很少見到有人專門給狗狗建造這麼大的房子。
可是當他在夜晚路過的時候,他卻在這裡聽到了絕對不屬于動物的聲音。
起初他以為是村裡哪家貪玩的小孩子去找狗狗玩耍,在他看到那處木房子門上挂着的大鎖的時候,他意識到了問題絕對不簡單。
于是他打開了鎖,借着月光看清楚裡面的景象時,他看到了自己一生難以忘記的場景。
*
任務委托人見前來調查的咒術師這麼晚了還沒有回來,忍不住有些擔憂地頻頻朝院子外面張望。
想到對方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年齡,他忍不住起身想要去外面看看是否是迷路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看着外面漸漸聚起的烏雲,他抓了兩件雨衣,準備去接一下那個咒術師。
就在他剛剛準備推門的時候,外面的院子門響動了一下,委托人一愣,擡眼看去,進來的正是那個自稱是夏油傑的咒術師。
他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回來了。
隻是回來的他好像有些沉默。
或許是因為今晚烏雲有些厚重,将月光都遮擋住了,他的神情有些看不分明。
但是委托人并沒有注意到,隻是殷勤地對他說道:“你可算回來了,我的母親為你準備了一點飯食,趕了一天的路,一來就出門調查,一定餓了吧?不介意的話請用一點吧。”
說完,他發現那個咒術師并沒有反應,他略微有點疑惑,再次叫了一聲:“夏油君?”
這次他看到了那個咒術師的眼睛。
黑沉沉的,不知為什麼讓他有點心理發毛。
對方開口說話了,卻并沒有回應他的邀請,而是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村子角落那件小木屋是怎麼回事?”
夏油傑完這句話後緊緊地盯着對方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見對方面色大變。
“夏油君,你看到了裡面的'東西'嗎?”
東西?
夏油傑覺得自己額前的青筋繃不住“突突”跳了兩下。
他在說什麼?那是“東西”?什麼東西?
但稍微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接下來的話并不是因為罪行暴露的恐慌狡辯或者嘗試掙紮的兇狠威脅,而是聽起來十分為他着想的關心話語。
“夏油君,你可千萬千萬不要靠近她們啊,她們是不詳的詛咒,靠得太近可是會沒命的,那樣做是村子裡的人一緻決定的最穩妥的做法了。”
看着夏油傑并沒有對他的話做出什麼反應,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是怎麼想的,但這是不能心軟的事情,要不是實在是沒有辦法,誰願意對那麼年幼的女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委托人後面在說什麼他已經聽不分明了,他隻能看得到對方的嘴在一張一合,他臉上的擔憂表情與他們做出的事情形成強烈的反差,讓夏油傑感到了荒謬。
他的對他的擔憂是出于真心的,他對那對年幼的女童做出的事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可是這算什麼呢?
她們要是真的有那麼厲害,有殺人的能力,會乖乖讓你們關在那沒有窗戶的、低矮的、散發着腐臭味道的低矮小木屋裡,反抗不能嗎?
為什麼?就因為她們有你們普通人無法解釋的“超能力”嗎?
她們是人!不是牲畜!你們竟然将她們關在那樣的地方,否定她們作為人類存在于此的意義,稱呼她們為“東西”!!
不可饒恕!
他從沒有像這一刻那樣,開始深深地懷疑,咒術師和普通人是否真的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也從沒有像這一刻那樣,感受到了最讓人絕望的背叛——來自于自己一直想要保護的普通人。
他甚至開始覺得想要保護普通人的自己很可笑。
一群未開化的猴子,憑什麼要咒術師來付出生命來保護?
哦,對了。
危險的源頭,咒靈。
哈,真好笑。咒靈甚至是因為普通人才會孕育而生的。
夏油傑被一瞬間的激烈的情緒支配着大腦,咒力也有一瞬間的不受控制,似乎是暴漲了一瞬。
但他此時已經顧不上 會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了。
當他回過神的時候,他看到的是委托人驚恐的表情。
他的手正掐着委托人的脖子,委托人的喉嚨發出無力的“嗬嗬”聲,離地的雙腳正無措地蹬着。
委托人年邁的母親聽講院子裡的響動,跑出來查看的她驚恐地發出一聲尖叫,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想要救自己地兒子。
但是理智已經被吞噬的夏油傑沒有絲毫要停手的意思,隻将他們趕緊解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莳花。
莳花發動瞬移趕過來之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傑正打算殺了那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這個場景的傑實在太過像反派,讓她不由自主懷疑傑是否是遇到了什麼能夠迷惑人心智的咒靈。
但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
快阻止他!絕對不能讓他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反應過來的莳花趕緊解救差點被傑掐死的普通人 ,順便打暈他們,暫時控制住事态的發展,然後看向傑。
傑在莳花剛剛做出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并未阻攔,隻是沉沉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莳花做完所有的事情,面對他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不敢和莳花對視。
他低下了頭,錯開了莳花看過來的視線。
卻在下一瞬間,被一個柔軟的身體輕輕擁住了。
她沒有說責怪的話語,也沒有追問他為什麼,而是僅僅抱住了他,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後背。
“沒事了,沒事了。”
什麼事情都會沒有,我也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夏油傑的理智終于完全回歸。
他被激烈情緒沖蕩過後的大腦陡然空寂下來,有些空落落的茫然。
他的氣勁忽然松懈下來,張開雙手回抱住莳花,緊緊的。
再一次将腦袋埋進莳花的脖頸處。
他有一點點慶幸,也有一點點後怕。
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還好最後的時刻有人拉了他一把。
但同樣的,他也十分清楚,有些東西可以和過去一般無二,但是有的東西卻再也回不去了。
莳花感受到了脖頸處微微的潮氣,但她沒有拆穿。
她聽見傑用平穩的聲線開口對她說道:“……我不想保護普通人了。”
莳花:“嗯。”
夏油傑:“我想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