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終于來到盒子燈底下，山玉驚訝地隻能發出一聲感歎，而後整個人就看呆了。江離也擡頭看，盒子燈發出的光芒照亮人們的臉龐，一雙雙純質的雙眼，将燈火的輝煌盡收眼中。

人間真是，太美好了。山玉看完盒子燈，不住地搖頭重複着這句話，突然又想到下一年，于是連忙晃了一下江離的手，“江離，我們下一年還一起看盒子燈！”

江離答應道：“好啊。”

阿裴跟裴母被人群沖散了，一時半會兒沒有找到她們，卻找到了夢月樓的門前。三日前夢月樓放出消息，今年歲除夢月樓推出新釀，名為“佳歲”。歲月靜好，美好時光，願以此酒，與親人、摯友、有情人共度良辰。忘憂醇在汴安獨占鳌頭多年，珠玉在前，大家自然願意一品新釀芬芳。于是今夜夢月樓人滿為患。

山玉老遠就聞到了酒香，但也不明說，隻是自己裝作不經意地嘀咕：“唉，好久沒吃佛跳牆了，我都忘了是什麼味道了。咦，這什麼味道啊？是酒嗎？我怎麼從來沒聞過這麼香的酒味……”

江離會心一笑，“我也沒聞過這味道，要不，咱們進去嘗嘗?”

“算了吧，要花好多銀子呢，再說，這麼多客人，應該也容不下咱們進去坐了。”山玉探着頭看向夢月樓裡面。

“不要緊，有孟公子在呢。”說着，江離就帶着山玉進到酒樓裡了。

山玉原以為這話是說今晚孟伯遠也在，沒成想，店小二一眼就認出了江離，滿臉笑意地将他二人引到孟伯遠包下的廂房内，甫一坐下，就有人端着三盤糕點和一盞酒也送到了廂房内。

“夫子，孟公子一早就交代了今晚這廂房給您留着。梅花糕、蟹黃酥、藕粉桂糖糕，還有夢月樓的新釀‘佳歲’，都給您備好了，您二位先慢慢用着，之後我再給您二位上菜。”說完又沖兩人點頭一笑，便帶上門退了出去。

“哇，今晚還有煙花。”此處正是賞煙花的絕佳位置，山玉一進廂房就從半開的窗戶中看到了盛世美景，她想将窗戶大開，但是又擔心江離吹着風，回過頭看了江離一眼，江離笑着搖搖頭，表示無妨。

倏然星火裂長空，萬朵流霞舞夜風。

“江離，人間真是太美好了。”山玉再次感歎道。

江離站在她身後望着她的背影，聽了這話，一句“那你就留下來”怎麼也說不出口。走到她身旁，江離說道：“也許好不過做神仙，長生不老，不死不傷。随歲月如何流逝，天地如何轉換，都能看到像今夜的煙花。”

山玉忽然靜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道： “長生不老真的很好嗎？眼睜睜看着身邊人死去，又忘卻前塵數次輪回，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人。擁有這樣的寂寞，即使看千萬次煙花，也無法彌補心中缺憾吧。”

霎時間，江離仿佛看到了那個千百年後獨自一人倚窗賞景的山玉，那時，她身旁再無一熟悉面孔。頓覺心中酸脹不已。

“那這個神仙很笨，明明長生不老，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在每一世去找他所愛之人，為何不呢？重新認識又如何？即使外貌如何改變，可靈魂唯一，也能相知相伴，也能歲歲有今朝。”這話不像是江離會說的，所以山玉聽完才會震驚地擡頭看他，他垂眸也看向她，挑眉一笑，像是在問，如何？

“江離，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長得很好看?”山玉眼巴巴地問。

看他濃黑纖長的眼睫，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唇紅齒白，像一塊溫潤的羊脂玉。

對于山玉的有口無心，江離早已習慣，他調侃道：“煙花好看，盒子燈好看，我也好看，你看什麼都覺着好看麼？”

山玉飛快搖頭，“不一樣，看它們都是看物件，看你像看小貓。”

看小貓?江離覺得山玉又創出了一種新奇的說法，于是順水推舟地問：“你看小貓的時候是什麼樣?”

山玉歪了歪腦袋，回答道：“我會忍不住靠近它，然後抱一抱它，然後……”

話語未盡，她拉起江離的一隻手，托着他的手背，手心朝上。“然後就像這樣。”言罷，她俯首吻在了他的掌心。

“砰——”

“砰——”

“砰——”

煙花絢爛不止，窗下是人頭攢動的長河。眼前人歪着腦袋理直氣壯地解釋：“我當然不會親小貓的掌心啦，我都是親親它的腦袋，它的臉……不過我知道男女有别，你肯定不喜歡……”

“砰——”

“砰——”

“砰——”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那是一個極其輕快的吻，落在她的唇角，中止了她所有的喋喋不休。山玉睜大的眼睛裡，江離的睫毛不住顫抖着。

山玉心好似被無數隻蝴蝶拉着下墜。

而她的手也被江離牽起，他說：“一起嘗嘗今年的新釀吧。”

山玉如墜雲霧裡，整個人被他帶着往桌邊走。

她想，天啊，人間真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