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小徑,落日殘照。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清脆如鈴.聲般的聲音在小徑上漂揚。
斑駁的青石小道旁,堆着各種貨物,因裝貨物的布袋太小,皆從裡面漏出來,散落在兩旁。人從這裡走過,也像看不見一般,更别說去裝起來。
沈然之一路行至室内,便又是見一人負手而立于一副畫前。
“兄長何竟日默默在此?”他問。
沈赫淵被他叫住,回過神來,眼神中帶有惆怅,說:“昤兒可知這幅畫出自誰之手?”
“常聽聞父親說,是高祖父所親手繪制。”
沈赫淵颔首,又摸了摸沈然之的頭,笑着說:“是啊,父親還說,這可是咱們沈家傳家之寶,之後無論撩到到何地步都不會将其轉手賣出。”
“你可知父親為何會這樣說?”
“先前在朝任命禮部侍郎,後來因為政敵的算計、排擠,無法在朝中立足,一貶再貶。雖然最後隻做了一八品縣令,他一生都心系天下、百姓。”
“從那以後,我們家讀書便久久沒有成效,曾祖母娘家原是生意人,曾祖父娶了曾祖母後,便告别了書齋,投身商海。”沈然之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黯然,聲音低沉緩慢。
至此以後,沈家的世代皆是從商。縱使從小飽讀詩書,依舊不會參加科考。沈赫淵不同,從小便被人誇才智過人,日後定然高中狀元,所以他一直以來的志向都是從科考入仕,奈何春和九年的春闱,未能蟾宮折桂,接下來的幾年,年年應考次次落榜。
那些考生籠絡上頭人的舉動,他都看在眼裡,卻也憋在心裡,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自然是惹不起的。
沈赫淵:“大丈夫許國。你瞧這畫中的江山美景又何嘗不是高祖父内心對太平盛世,海晏河清的憧憬呢?”
沈然之靜靜聆聽,目光緊鎖着沈赫淵,面上神色由平靜變得凝重。
“他日我們沈家定會是重返朝堂。”沈赫淵緩緩開口。
想到這裡,不免又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刺痛感,像刀子一樣一刀刀的紮向沈然之的心頭。
“你在做什麼?”顧鸩止清澈的聲音将處在深深回憶中的沈然之喚醒。
每次見人都是禮節先上,他向顧鸩止行了禮,回答道:“無事。臣方才一進禦書房看到這幅畫,不免有些許震驚。”
“早些年便聽人說這幅名為‘江山皞景’的畫已失傳,不知陛下,是如何得來的。”
“你說那副?”顧鸩止走到榻邊坐下,“是甯王獻上的貢品。”
他瞧着沈然之的目光沒從上面移開半分,又想到他這人素來風雅,定是對這類東西很感興趣的。
因說道:“朕不懂這些,也欣賞不來。你若是喜歡,便叫人擡了你那去就不就好了。”
誰知他回的幹脆,“不必了,臣也隻不過是興趣使然,看看罷了。這樣的畫自然是要挂在陛下這禦書房才應景。”沈然子藏在袖内的手捏的死死。
顧鸩止覺得沈然之這人飄忽不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便沒繼續同他說下去。
沈然之沒在這待多久,奏折處理完後就回了永和宮。
自從回來後,小時候的種種事件就一直浮現在他腦海裡,越是強迫自己不要回憶,就越被記憶的潮水裹挾。
“順德。”他忽而喊道。
沈然之總喜一個人待着,故而他沒有命令下人都是在門外侯着的。
順德俯身進來,回答道:“沈貴君有何吩咐?”
“你是什麼時候進宮的?”
“奴才春和七年的時候便被送進了宮中。”
他又道:“那先帝在位時的一些事你也應當知曉。”
順德聽他這一話,就知他要問自己問題,便說:“沈貴君想問什麼便問吧,奴才定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說與您聽。”
沈然之抿唇,片刻後随意問道:“你可知,春和十年襄陽一商戶因得罪了甯王被屠滿門這一事?”
順德沒有立刻回答,思忖後,說:“那時奴才進宮也才三年,宮裡頭管的嚴,不該說不該問的事一律不可。但這事奴才私底下還是聽見過别人談論過的,隻是聽說那小商戶不知怎麼就得罪了王爺,況且那地兒又是王爺的封地,在他自己的地盤裡發生的事自然任由他處置,縱然不是牽扯到朝廷利益的事,上邊也懶得管。”
“奴才還聽說,被甯王屠滿門的小商戶也就是那畫聖叫沈什麼卿的後代。奴才腦子不好使,一時想不起來了。”
順德一面抓後腦勺,一面回想。沈然之因說道:“行了,不必再想了,我知道他叫什麼。”
順德不由一笑,又道:“那畫聖後來被世人稱為聖賢,但他的後裔卻沒能如他那般入仕為官,聽說後來諸兄異爨,也沒得在朝為官的,皆是從商。金陵的那一支倒是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其餘的情況如何奴才也不知,估摸着是是不善的。”
“奴才就隻知道這些,貴君若想知道更多且等奴才替你去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