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黑蒙蒙的,像是被墨汁染黑的一塊不透光的布,月亮從雲層裡露鈎子,帶着一群星星在無盡蒼穹之上,正咧着嘴對地上的人笑。
沈然之移步在皇宮的廊道上,四周靜谧。
他手裡還拿着方才顧鸩止送給他的杏花。夜太黑了,看不清他臉上此刻是什麼表情,隻能看見他走的很緩,步調依舊。
此時在這靜谧到極緻的地方除了他的腳步聲,突然多出了另外的聲音,似乎也是腳步聲。沈然之瞥見身旁的牆上卻多出了一團黑影。
還不待他做出反應,那團黑影卻先叫住了他,“站住!”
看來這次犯宮規是躲不掉了。
“給咱家把他圍起來!”
那聲音尖聲尖氣的,一聽便是宮裡的太監。
随即便上來幾個侍衛将他圍了起來。
沈然之轉身,方才借着燈光看清了那太監的臉。原來這人便是他入宮那晚直接闖進顧鸩止寝宮的那人——王公公。
他手中沒拿穩的杏花此刻也戲劇化般的掉落在了地上。沈然之下意識彎腰去拾取,不料指尖還未碰到那枝花,就被一隻穿着黑色翹尖鞋的腳搶先一步。
王公公的腳踩在杏花上,用力地碾壓了幾下,枝丫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見,碾爛的花瓣死死地貼在地面上。
“你……”
他冷笑一聲,“沈貴君,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竟趁着這夜深人靜,在這皇宮裡與人私通!”
“什麼?”沈然之不知他所說的私通又是怎麼一回事。
“來人呐,把他給咱家抓起來,帶到陛下跟前去!”
沈然之愣在原地,冷聲道:“我看誰敢。”
王公公卻不為所動,反唇相譏道:“哼,貴君犯下此等大罪,咱家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奉命行事,他奉的誰的命?是顧鸩止的還是徐閣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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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黑着,萬籁俱靜,屋内燈火不安地跳動。
“王爺,夜深了您怎麼還不去歇息?”
顧尤坐在桌案前,正想着什麼,“本王知道,你先退下罷。”
楊戌的事發生的太突然了,連一點防備都沒做,就被折斷了一隻手臂。
他把屋内的下人都打發走後,剛打算上解衣床歇息,窗棂前一聲清脆的聲響劃破寂靜,一隻玄色鳥突兀而落,腿上的竹簡吸引了他的注意。
顧尤迅速合衣過去,熟練地取下竹簡,抽出信箋。
他看的默不作聲,昏黃的光撒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怪異的神情,玄鳥不時叫了兩聲,在窗台上來回走動,啄食着花窗上華美的圖案。
片刻後,他眉目緊鎖,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手中的信箋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揉成了一團,緊緊拽在手心裡。
“十一年前竟然讓你給逃了。”他發出一陣嘲諷似的冷笑,“這次本王可不會再讓你逃了。”
這麼說來楊戌的事也很可能同他有關。當下局勢在他腦海裡翻山越海的鬧騰,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沈然之既然要複仇,就不會和顧鸩止坦白他的真實身份,否則仇未複成自己和整個沈家就會因欺君而遭殃。
這人的存在對他來說是絕對的禍患,他得趕在沈然之取得顧鸩止信任之前,将人解決掉。
—
和清宮。
顧鸩止回來後,喝了口茶,便心血來潮地對何福道:“朕記得高愛卿頗喜愛貓,府裡就養了好幾隻,不知那些貓可有下貓崽子。”
何福聞言便猜測道:“陛下這是想要養貓?”
“這宮裡過于清靜,若是養養也無妨。”
何福笑道:“奴才幫您問問。”
禦前燈火通明,顧鸩止剛回來才歇息了片刻,就聽外頭的動靜。都這個時候了,誰人還敢在皇宮内鬧出這樣的動靜,不要命了麼?
他命令何福出去看看。這樣的事還真是前所未有。
片刻後,人進來對皇帝喊道:“不好了。”
顧鸩止問道:“怎麼了?”
“陛……陛下您快出來瞧瞧。”他說話變得結巴,“沈,沈貴君,犯事兒了。”
“什麼?沈然之?”顧鸩止難以置信,沈然之他犯事,他能犯什麼事?
顧鸩止一骨碌站起身,向屋外走去,看見沈然之被兩侍衛押解而來,他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縱使被人押着也沒有半點失态。
“這是怎麼回事?”顧鸩止一面問着,一面把注意力放到了沈然之的肩上——那裡多出兩雙手,将他死死拽着,緊緊按壓着,動彈不得。
“先将人松開。”他眉目一蹙,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