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孟樂知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就隻是默不作聲地收拾東西、規劃路線。
雖然他留下一句仿佛在劃清界線的狠話,但陳微末不得不承認,,他體貼入微得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陳微末的情況不适合再拖下去,所以他們很快出發,乘附載小型飛行器另行改道。
但因為人生地不熟,隻能把陳微末留在飛行器上,孟樂知先去打探。
伊爾依舊死皮賴臉跟着。
但其他人都不搭理他,他也無所謂這些冷臉,十分不知趣地去煩陳微末。
“你看,是這樣的。”他拿着一個小畫闆,畫了一個簡易中帶着點醜陋的人類大腦結構,“别人的腦子,這裡、這裡,都是完整的,但是你,是被整齊切掉了一小塊。”
陳微末眨巴眨巴眼,她知道自己腦袋有問題,但是又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伊爾繼續說:“打個比方,我一共有兩瓢水,需要平分給兩個人,到現在其中一人把另一個殺了,那他就得到了這兩瓢水。你負責感性的一部分被切除,那原本的生長動勢就優先分給了負責理性的那部分。”
——我沒有感情嗎?
這話問出口,她都覺得好笑。
來這裡久了,被他們的生物分類法則搞得看不透自己了。
“有是有,隻不過就沒那麼旺盛。你好像一直挺平靜、也挺冷靜的。”伊爾趴在床邊,細數他們短暫的過往,“你也會恐懼,也會替别人着想,如果你是個被改造的失去人性的人,那我不會對你産生任何影響。”
——可是為什麼,他們既然對我進行了改造,還要保留這一部分?全部優先力量不是更好?
伊爾笑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為什麼會對我感興趣?
陳微末一直想找個時間問他,但這一連串的事發生,她竟然才有空閑。
“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的不同了。”伊爾正色道,“我見過很多生物,絕大多數都是渾渾噩噩地寄生在一副脆弱的軀殼裡,身不由心,隻是被大腦和身體共同欺騙着就過完一生。可你清楚你的情緒來源和生理功能是如何運作的,你的感性沒有被理性支配,反之亦然。”
——因為我不是生來如此,我是被人為改造的。
“不是這個原因。改造人我也見過的,他們的火候就沒有你的精準。”
火候這個詞,陳微末聽着怪怪的。
她在伊爾眼裡,好像隻是盤口味适中的菜。
但沒關系,她不在意。
——如果去了克裡斯塔爾,我也被改造成失去情緒的純工具人,你會怎麼樣?
伊爾笑了笑,神色淺淡:“你的朋友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陳微末覺得他有點失望。
就好像他就等着看自己失去沖動能力的那一刻,看自己淪為科技的玩物。但他又實在欣賞站在神的視角觀察自己的界限。
她看不懂伊爾的意圖。
“你那個隊長已經去摸了兩天的情況了,還沒回來,别是死外面了。”伊爾提起孟樂知,總是時不時帶着陰陽怪氣。
陳微末聽戚以軒說了,他們兩個曾互相試探,結果誰都沒占到便宜,然後就相看兩相厭了。
她說經常看到他們安靜地凝視對方的畫面,很是詭異。
像孟樂知這種級别的精神力并不是戚以軒能理解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孟樂知更不會主動提及。
——以軒還在外面,小心她聽到又揍你。
“嘁。”伊爾不屑,他雖然打不過戚以軒,但他十分抗揍,所以這根本不在話下。
他也就是嘴上過過瘾。
克裡斯塔爾并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這裡雖然時興的是聽起來駭人的勾當,但本質還是生意當道、金錢至上。
隻要孟樂知錢給的到位,不愁找不到靠譜、技術好的生物機械師。
找了那麼久,估計是他想找個正規安全的,又或是,那可笑的憐憫心又犯了,親眼見到活體實驗,開始于心不忍。
戚以軒敲了敲門,已整裝待發:“隊長說都打點好了,讓我直接帶你過去。”
可是七拐八拐進到破舊小巷的最深處,見不到一個活人,戚以軒心裡都有些發怵。
她抱着陳微末,腳步有些沉重:“這要不是隊長本人給的位置,我都以為要噶人腰子。”
“沒準就是…”伊爾在一旁幽幽渲染氣氛。
推開掉漆生鏽的大門,吱呀一聲…
也并沒有戚以軒想象的别有洞天。
依舊破舊不堪。
狹窄的走道沒有燈光,她不小心碰到了一筐東西。踩一腳,還有些軟。
她低頭一看,是一堆斷手斷腳。
“隊長他…”
搞什麼幺蛾子?
戚以軒倒吸一口涼氣,因為手上托着陳微末,隻好用腳恭恭敬敬地把這些肢體挪到一邊。
沐風華這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