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向外的憤怒發展到一定階段,總是會轉向内部。
她的情感相對于普通人缺失一部分,所以總是慢一步或感受不到真正意義上人與人的聯結,可一旦跨越理性那條線,感性的世界就像沼澤,可以緩慢,卻不可抗。
從無知無覺到可以經曆正常的感情流動,她總是産生錯覺,到底哪邊才是真實的。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這樣的?”
“挺早的,在上軍校之前,我的精神力就已經達到了S級,覺醒的早,出問題也比别人早一點。”
“什麼問題?”
“我…可能有點早熟吧。”孟樂知自嘲似的輕笑,卻隐隐有些苦澀,“我隻是發現,一個我認為安全的環境,卻害死了很多我信任的人。我不懂為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終于伸出手,也抱住了陳微末。可他控制不住地用力,仿佛一定要獲取什麼。
“所以,精神力混亂是無解的嗎?”陳微末輕聲道。
“不知道,也許有人可以。”
但不是他。
他隻是一個逃避了十幾年的懦夫。
他解決不了,所以妥協了,就讓崩潰的世界繼續肆意潰爛,那道門就在那裡,他既不進去,也不去把門關上。
他的精神力可以增長到4S級别,可以說是相輔相成,是假裝脫離了混亂消極認知世界的結果,也是因為世界早已崩塌,他不再有界限。
可今天,幫蕭端直面他的問題,卻打破了自己的平衡。
“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陪我待一會吧。”孟樂知閉上眼睛,“你怎麼突然又來找我?”
“下午你笑起來不好看。”
他無奈失笑:“眼力見沒多少,直覺倒是挺厲害。”
懷中的人扭動着靠着更近了些:“我困了。”
“睡吧。”
安靜了幾分鐘。
“伊爾能幫你嗎?”
“我對他撤不下防線。”
“兩個小心眼的男人。”
“…睡吧。”
又安靜了幾分鐘。
“我得盯着你,我怕你出事。”
“嗯,怎麼盯,盯多久?”
“你請假吧,在外面散散心。”
“但你還是要繼續幹活。”
“我又沒有心理問題。”
“…睡覺吧陳微末。”
陳微末從輕輕懷抱的姿勢變成了揪住他的衣領,就這樣沉沉入睡。
她竟然久違地做了夢。
夢裡有個小男孩,他孤身站在血泊中,周圍橫七豎八躺了很多人。
她始終看不到男孩的正臉,而她這個旁觀者比那個親臨者還要着急。
等再醒來,她還保持着這個動作。
迷迷糊糊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她側躺着把身體反弓拉伸了一下,覺得舒服,又縮回原樣。
“微末。”孟樂知眼中的紅血絲難以讓人忽視。
“嗯?”她的聲音還是懶懶的。
“放過我吧。”
“…嗯?”
“…你的光腦一直在閃。”
陳微末的腦子終于接收到她能聽懂的信号,她擡手用一隻眼掃了一下,又閉上了眼:“沒什麼事,隻是環境警告。”
“什麼警告?這是哪?”
“維克蘇85系星的邊緣。有十幾道射線攻擊這裡,還是幾十枚物理炮彈。”
孟樂知蹭的一下撐起了上半身。
“沒事,别緊張。”陳微末又把他拉下來,“咱們停的位置不會受到任何攻擊。”
“你設置了防禦?”
“沒有。”
“…微末醒醒别睡了。”孟樂知輕輕搖了搖她的臉。
動作幅度不大,但對于困勁還沒過去的人,還是有點煩人的。
陳微末拍掉他的手:“咱們在一灘奇怪的物質裡,看起來無形,但隻要進來,就像是被膠水纏住一樣。有利有弊吧,行動力減弱,但是任何外來攻擊也進不來。”
“也不能一直在這裡躲下去。”
“所以說不急。”
陳微末被他折騰得也不困了,認真觀察起他來。
“…别看了。”
孟樂知稍微有些閃躲。
“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回那個自洽點?”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還算比較擅長應對這種情況,沒事的。”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了。”
“…”
陳微末到現在也搞不清這是心病還是生理損傷,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到“痊愈”這個詞。
她隻是不想看到一個強撐着沒事,卻在心裡反複把自己拉扯鍛造的孟樂知。
她在被子裡悄悄伸出一隻手,勾住了孟樂知的手指。
“别怕,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