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末看着這個人，心裡的感覺還挺奇怪的。

孟樂知審問他後，知道了他這十年是怎麼過的。

在猜到伊卡洛斯醫藥集團會對他下手後，他就給自己找了條後路——把自己的意識複制成數字模式，能成功逃走最好，如果逃不了，他也能再找機會成為人。

隻不過事不随人願，他還是被暗算了，存放意識的系統也意外被切斷了和開放世界的聯系，他就這麼孤獨地飄在一堆破銅爛鐵裡，過了五六年才被唐懿找到。

他在唐懿的幫助下也找了很多身體來承載自己的意識，隻不過都太差了，沒有一個好用的身體。

并且好景不長，尚未成型穩定的自由科技内部動亂，他又丢失了，再次現身，就是在奧克拍賣上。

而且他也意識到，聯邦精神力等級高的士兵，才是最适合他的載體。

他恨着聯邦，卻又不得不想方設法獲取聯邦人的軀殼。

一個天才科學家，卻用寶貴的十年隻經曆孤島一般的漂泊和嘗試。

陳微末甚至覺得，他腦回路不正常從理論上也是能夠讓人接受了。

鼻腔中一股溫熱，她擡手蹭了一下，又若無其事找了點水把手背上的血迹清洗幹淨。

戰艦一架架地損毀隕落到西斯耳星這顆荒蕪的紅土之星，雙方皆有損失，連她所在的這艘核心飛船也在劇烈抖動。

閃電般的能量束落在能量護盾上，激起無數細碎的藍色裂紋，艙内士兵來來去去，緊張的氛圍極速蔓延。

即便孟樂知直接上陣，這次還是打成這樣。

陳微末神情愈發嚴肅，她直接坐在了格雷瑞爾旁邊，靜靜等待。

空氣中忽然閃起點點光亮，微弱，柔和，卻越來越密集，形成一個人的形狀，一名樣子隻有十幾歲的小女孩出現在這個封閉的房内。

“我就知道。”陳微末無奈自嘲似的輕輕搖了搖頭，“他控制不住的戰局，那對手估計就是你這樣的精神體了。你們有多少人？”

“不多，十幾個。”來人自來熟地和她聊了起來。

“都說每個精神體的所見所聞決定的意識形态都不同，自由科技到底給你們開了什麼籌碼，直接彙集了那麼多個？”

“隻是各有所求，恰好而已。”

“那你呢？”

“我正好喜歡看一些求而不得又心甘情願付諸一切的狗血戲碼。”

陳微末表情微微扭曲：“你說的，不會是唐懿吧？”

那人臉上瞬間綻開些偶遇同好的驚喜：“你也知道她？”

“…”

“這船上，已經被你們占了吧？”陳微末問。

“來之前聽說過你，你應該也算是比較了解精神體的人了。”她背着手，看似老道地原地遛彎，“我們這個種類，能對生物的精神和心情造成影響，但直接物理攻擊幾乎為零。”

“但你能讓他們自相殘殺。”陳微末聲音即刻冷了下去。

“因人而異吧，我就不喜歡幹擾别人。但其他精神體怎麼做，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她言笑晏晏，饒有興味地盯着陳微末，“而且好像，就算我幹擾你，你也不太吃這套。”

“所以…”陳微末緩緩站起，手指點在格雷瑞爾的脖子上，“你怎麼搶在我殺了他之前，奪走他呢？”

“你說如果你真殺了他，唐懿會不會發瘋？”

“…”

陳微末嗤笑一聲，把手放了下來：“我就多餘跟你談判，你巴不得看她發瘋。”

唐懿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竟然選這種完全不受控的幫手來搶人。

“你是不是想見她啊？”那人打量着陳微末，半晌才問道。

“她來了？”

“快了。”

突然間，一聲巨響，能量護盾被徹底穿透，船體暴露在外的一瞬間，就有一陣爆裂的攻擊傾瀉而下。

陳微末立刻感到一股難以抗衡的失重，她掏出固定器刺進格雷瑞爾的左肩，另一邊深深紮根艙内地表。

那人漂浮于空中，純看熱鬧。

飛船逐漸崩裂，陳微末看準時機，帶着格雷瑞爾飛了出去。

巨大的爆炸沖擊波從他們背後襲來，陳微末對微型推進器的控制收到了極大幹擾。

好在快落到地面了，她翻轉方向，靈活避開尖銳的碎片，在降落之際，忽然又一陣強大的力量把他們兩個推了出去。

這是什麼？

陳微末險些失去神智，在即将松手的一瞬間，理智回歸，她又把格雷瑞爾緊緊攥在手裡。

不是攻擊，她被一種類似于能量罩的東西圈住了？

在她砸向地表時，深坑被拖行出數百米的長道，直到鑲在了地下一個空洞之中。

由于猛烈的沖擊，西斯耳星的地貌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原本穩定的結構在此刻被破壞殆盡。

陳微末等了很久，她和格雷瑞爾所在的球形能量罩才沒有繼續下墜，盡管碎石還在時不時地掉落。

完全沒有能見度，陳微末隻能靠着自身裝備的一點光亮看清周圍昏暗的環境。

不知過去多久，忽然，能量罩開始抖動，原地迅速擴張，竟硬是推出一大片空間。

遠處空間扭曲，走進兩個人。

“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人人都覺得你是個難得一見的材料？”